海城的空气里,硝烟味渐浓。
苏亦承的强硬姿态虽然暂时稳住了剪辑室内的局面,但赵磊的阴招并未停止。
资方代表突然“关切”地打来电话,委婉地提及听到一些关于导演身体状况影响拍摄进度的风声,暗示是否需要分担压力。
与此同时,几个关键特效镜头的制作公司也反馈,收到了要求“暂缓”、“重新评估”的指令,源头直指赵磊。
“他在拖延时间,制造混乱,想逼资方对我失去耐心。”苏亦承在深夜与陆文生的通话中,冷静地分析。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透着一种被激怒后的冷硬。“不能再被动防守了。”
陆文生在那头沉默片刻,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王铮的态度很暧昧,既不想得罪资方,也不敢明着跟我撕破脸。”苏亦承语速加快,思路清晰。
“我准备绕过他,直接联系最大的资方代表,明天下午见面。我需要拿出不容置疑的东西,证明《长河》的价值,以及……清除害群之马的必要性。”
这是一步险棋,直接摊牌。
成功了,能一举扭转局势;失败了,可能彻底被架空。
“需要我做什么?”陆文生的声音依旧沉稳,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步。
“把你查到的东西,尽可能快地给我。”苏亦承道,“哪怕是蛛丝马迹,也能增加我的筹码。”
“明白。”陆文生顿了顿,“小心赵磊狗急跳墙。”
“我知道。”
挂了电话,苏亦承毫无睡意。
他拄着单拐在酒店房间里慢慢踱步,脑海中飞速盘算着明天会面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措辞。
左腿因为压力和劳累传来隐隐的钝痛,但他浑然不觉。
与此同时,省城那边,陆文生的行动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他那位于灰色地带的朋友,动用了一些不便明说的关系,竟然真的从那个私人修理厂一个因欠下赌债而急于用钱的离职员工嘴里,撬出了关键信息。
去年冬天,确实有人匿名出高价,让他们对一辆特定型号的商务车的刹车系统做一点不易察觉的手脚。
交易是通过现金和不记名电话卡完成的,对方很谨慎。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赵磊,但时间、车型、手法都与苏亦承的车祸高度吻合。
更重要的是,那个离职员工偷偷记下了当时来接头的、一辆黑色轿车的部分车牌号。
陆文生拿到这个模糊的车牌号片段和离职员工经过技术处理变声的口述录音后,没有丝毫耽搁。
他没有选择报警。
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打草惊蛇反而可能让赵磊警觉并销毁一切痕迹。
他做出了一个更直接、也更危险的决定。
第二天上午,陆文生出现在了省电影制片厂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通过关系,约见了赵磊在海城的妻子,她是一名制片厂的中层管理。
他没有出示任何实质性证据,只是以苏亦承朋友的身份,看似随意地提及了省城某个修理厂,以及一个模糊的车牌号,并不经意地透露,有关部门似乎已经开始重新关注去年那起“意外”车祸,怀疑可能涉及人为因素。
他说话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几分闲聊的意味,但眼神却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对方瞬间煞白的脸色和无法控制的惊慌眼神。
“我只是觉得,有些事,纸是包不住火的。与其到时候无法收拾,不如早做打算。”陆文生留下这句意味深长的话,便起身离开。
他知道,这番话必然会在赵磊家庭内部引起恐慌,并通过他的妻子,迅速传到赵磊耳中。
他要的就是赵磊自乱阵脚。
做完这一切,陆文生将整理好的信息。
包括车牌片段、修理厂名称、口述录音关键内容,加密发送给了苏亦承。
附言只有简单一句:“信息已送出,谨慎使用。一切小心。”
下午,苏亦承在酒店会议室,见到了《长河》最大的资方代表,一位四十多岁、精明干练的女性。
会谈开始,资方代表果然率先发难,语气委婉却目标明确:
“苏导,我们非常欣赏您的才华,也对《长河》寄予厚望。只是,最近听到一些关于项目进度和……您个人健康状况的传闻,让我们有些担忧。”
苏亦承静静地听着,没有急于辩解。
他等她说完,才不慌不忙地将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推到对方面前。
“李总,这是《长河》按照原始创作意图,最新调整出的三十分钟精华片段,请您先过目。”
他语气平静,带着强大的自信,“至于进度和我的健康问题……”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对方,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我想,这与剧组内部个别人士出于私利、恶意拖延、散布谣言的行为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我这里,有一些关于去年那场险些让我送命的车祸的……有趣信息。不知李总是否有兴趣一听?”
他没有立刻拿出陆文生传来的证据,而是将其作为悬在头顶的利剑,先一步震慑对方。
资方代表看着屏幕上流淌的、气势磅礴又细节精湛的画面,又看向苏亦承那双清澈、坚定、毫无虚弱的眼睛,再听到他意有所指的话,脸色微微变了。
会议室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
苏亦承知道,第一回合的交锋,他没有落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