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亦承离开后,金饰村仿佛一下子安静了许多。
空山庄园交由合作社打理,毛豆干劲十足,带着几个年轻人将里外收拾得井井有条,接待预约客人也愈发熟练老道。
陆文生去看过几次,叮嘱了些注意事项,便也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了镇上的新工作中。
永安镇副镇长的办公室,比金饰村村委的办公室宽敞许多,也多了几分体制内的严肃。
案头堆积着各种文件、报表、规划图。
最初几天,陆文生有些不太适应。
他习惯了田间地头的具体事务,面对繁杂的文书工作和需要协调各个部门、村庄的宏观管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但他没有退缩。
他拿出当年带领村民抗洪救灾、重建家园的劲头,沉下心来,一点点熟悉业务。
他跑遍了永安镇下属的每一个村庄,实地查看农田水利设施,与各村干部座谈,倾听他们的困难和诉求。
他的务实和诚恳,很快赢得了同事和基层干部们的尊重。
晚上,他常常在镇政府的宿舍里加班看文件,台灯亮到深夜。
偶尔抬起头,看着窗外陌生的街景,会格外想念空山庄园那盏温暖的灯,和灯下那个或工作或看书的清瘦身影。
苏亦承的电话,成了他一天忙碌后最好的慰藉。
“今天去了柳溪村,他们那片果园品种老化,效益不好,正在琢磨引进新品种……”
“《长河》的剧本研讨会开得我头大,各方意见太多,历史的真实性和艺术性平衡起来真不容易……”
“省城这边降温了,你那边呢?记得加衣服。”
“镇上食堂的饭菜怎么样?肯定没你做的好吃……”
通过电话,他们分享着彼此在新环境里的见闻、挑战和一点点进步。
苏亦承能听出陆文生声音里的疲惫,也听得出那份不服输的韧劲;陆文生则能感受到苏亦承在宏大项目压力下的坚持,以及那份从未改变的对专业的执着。
“别太拼,注意休息。”苏亦承在电话那头叮嘱,声音里带着心疼。
“你也是,按时吃饭。”陆文生回应,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却藏着深深的牵挂。
有一次,陆文生在处理一个关于林地承包权的纠纷时,遇到了棘手的地方势力干扰,调解工作陷入僵局,心情有些郁结。
晚上和苏亦承通电话时,他虽未明说,但语气里的低沉还是被苏亦承捕捉到了。
“遇到难处了?”苏亦承问。
陆文生沉默了一下,简略说了说情况。
苏亦承没有直接给出建议,而是说:“还记得我们刚回金饰村,清理空山庄园的时候吗?那么多杂物,那么多困难,我们也是一点点搬,一点点解决的。文生,你现在站的平台更高了,面对的复杂程度自然不同,但解决问题的内核没变——守住底线,找到关键,用真心换真心。”
他的话,像一阵清风吹散了陆文生心头的迷雾。
是啊,无论位置如何变化,他为百姓做实事的初心不能变,解决问题的方法论也源于最朴素的实践。
第二天,他调整策略,不再单纯依赖会议调解,而是更深入地走访相关农户,了解真实诉求,同时依法依规、态度坚决地顶住了不合理的要求,最终促使纠纷得到了相对公平的解决。
这件事让陆文生更加确信,苏亦承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精神上可以依靠和汲取力量的伙伴。
与此同时,苏亦承在《长河》剧组也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历史题材的厚重感,各方对主题表达的不同理解,庞大的团队管理,都让他压力倍增。
有时在电话里,他的声音会透露出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每当这时,陆文生就会变成最好的倾听者。
他不会说太多空泛的安慰,只是安静地听着,然后说一句:“按你想的去做,我相信你。”或者,“累了就歇歇,别硬撑。”
简单的话语,却给了苏亦承莫大的支撑。
他知道,无论他在外面的世界经历怎样的风雨,总有一个地方,一个人,会无条件地相信他、等待他。
南风渐起,吹来了冬日的讯息。
分离的日子在忙碌和彼此的牵挂中过得飞快。
他们像两颗在不同的轨道上努力运行的星辰,各自发光,却又通过无形的引力紧紧相连,照亮着对方前行的路。
他们都清楚,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重逢,也是为了他们能以更强大的姿态,共同守护他们深爱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