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过后,年味才算是真正淡了下去。
积雪彻底消融,泥土变得松软,空气中开始流动着一种湿润的、属于生命萌动的气息。
南风也变得柔和起来,不再像冬日那般凛冽,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暖意,拂过山野田畴。
空山庄园里,那几盆冬青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在料峭春寒中显得格外精神。
陆文生和苏亦承也开始为新的一年忙碌起来。
陆文生的重心放在了春耕备耕上,组织村民清理水渠,联系粮站调配优良种子,查看土壤的墒情。
他的身影依旧忙碌在田间地头,但眉宇间较之去年,少了几分沉郁,多了几分开阔与笃定。
苏亦承则更多地投入到空山庄园的下一步规划中。
电影《归途》已经正式公映,凭借其独特的乡土视角和真挚的情感表达,获得了不俗的口碑和关注度。
一些看过电影的观众,以及被相关报道吸引的人,开始通过各种渠道打听金饰村和空山庄园,甚至有人提前预约,询问春天是否能够前来参观或小住。
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这天下午,天气晴好。
陆文生从村里回来,看到苏亦承正站在庄园后院那片新开垦的土地旁,手里拿着一张图纸,和请来的老木匠比划着说什么。
“在商量什么?”陆文生走过去,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苏亦承见他回来,眼睛一亮,将图纸递给他看:“我想着,光是客房还不够。后面这片地,阳光好,靠近山泉,除了种菜,是不是可以搭个凉亭或者花架?客人来了,有个休息、喝茶、看看山景的地方。甚至……以后也许可以搞个小型的露天放映,放些老电影或者……《归途》。”
他指着图纸上勾勒出的一个简约的木质结构,眼神里闪烁着创作的光芒。
陆文生接过图纸,仔细看着。
他对这些美学的设计不太懂,但他能理解苏亦承的想法——不仅仅是提供一个住宿的地方,更是想创造一个能够让人停留、感受乡村宁静与美好的空间。
“你觉得怎么样?”苏亦承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陆文生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又落回苏亦承脸上,点了点头:“挺好。地方够,搭一个也不费什么事。就是样式……你觉得哪种好?”
他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将选择权交回给苏亦承,这是一种全然的信任和支持。
苏亦承心里一暖,笑道:“我和王师傅商量了几种,你觉得这种带点飞檐的怎么样?和主楼的风格能呼应上,也不会太突兀。”
老木匠也在一旁憨厚地笑着补充:“文生书记放心,用料咱们都选结实的老木头,保准儿耐用又好看!”
“王师傅的手艺我放心。”陆文生对老木匠点点头,然后对苏亦承说,“你觉得好,那就按这个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苏亦承负责设计和监工,陆文生则协调人手和材料。
两人一个着眼于意境营造,一个着眼于实际落地,配合得越发默契。
傍晚,忙完手头的事情,两人沿着村后的山坡散步。
夕阳将天际染成瑰丽的橘红色,山脚下的村庄炊烟袅袅,安静而祥和。
坡上的野草已经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意,一些不知名的野花也迫不及待地绽放出小小的、倔强的花朵。
“等凉亭搭好了,夏天坐在这里,看星星一定很美。”苏亦承看着远处说道。
“嗯,”陆文生应着,弯腰从路边摘了一朵淡紫色的野花,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很自然地别在了苏亦承的衬衫口袋上,“到时候,泡一壶你带来的那个什么……金银花茶。”
苏亦承低头看着胸口那朵小小的、带着山野气息的花,又抬头看看陆文生平淡却温柔的侧脸,心中悸动不已。
他的文生,总是在用这种最不经意的方式,表达着最深沉的爱意。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陆文生的手。
“好,”他声音低沉而温柔,“一起看星星,一起喝茶。”
春风吹拂,带来泥土的芬芳和草木萌发的清新。
两只手紧紧交握,走在渐暖的夕阳里。
他们的脚步不疾不徐,踏在复苏的土地上,坚定地走向那个他们共同描绘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空山庄园不再只是一座老旧的建筑,它正在成为他们梦想的载体,成为连接故土与远方、传统与新生的桥梁。
而这一切,都源于爱,源于回归,源于两个灵魂彼此认定后,所产生的、足以让荒芜焕发生机的巨大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