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踏上省城机场的地面,呼吸到那熟悉的、带着内陆干燥尘土气息的空气时,陆文生一直微微绷着的心弦,才彻底松弛下来。
海城的繁华像一场瑰丽而遥远的梦,而眼前略显陈旧却亲切熟悉的机场,才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辗转回到永安镇,再坐上回金饰村的班车,看着窗外逐渐熟悉的田野和山峦,陆文生感到一种归巢般的安宁。
苏亦承坐在他旁边,同样安静地看着窗外,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的笑意。
班车在村口停下,早已得到消息的老陈叔、毛豆和不少村民已经等在那里。
看到他们下车,人群立刻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候着。
“文生书记,苏导演,回来啦!”
“海城咋样?是不是楼老高了?”
“路上辛苦了吧!”
热闹的乡音,朴实关切的目光,瞬间将两人包裹。
陆文生笑着一一回应,苏亦承也温和地和大家打着招呼。
那种被需要、被接纳的温暖,驱散了所有旅途的疲惫。
回到空山庄园,推开院门,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那棵老梨树的叶子已落了大半,更显枝干苍劲。
房间也被提前通风打扫过,桌上甚至还放着一壶泡好的、温热的粗茶。
“肯定是陈叔或者毛豆他们来收拾的。”陆文生心里暖融融的。
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那熟悉的、略带苦涩的滋味,比海城任何昂贵的饮品都更让他觉得熨帖。
苏亦承放下行李,走到他身边,环住他的腰,深深吸了一口这混合着泥土、旧木和茶香的气息,满足地叹息:“还是这里最好。”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陆文生便迅速投入了工作。
他先去查看了稻谷入仓的情况,又去看了冬小麦的播种进度。
走在田埂上,看着井然有序的农事,听着村民们带着笑意讨论着收成,他心中充满了成就感,同时也开始思考更多。
海城之行,让他看到了差距,也看到了可能性。
那里的高效、有序以及对文化和创新的重视,都给了他很大的触动。
金饰村不能永远停留在自给自足、靠天吃饭的阶段。
晚上,他在村委召集了干部和村民代表开会,苏亦承也列席了。
陆文生没有一开始就谈宏大的规划,而是先分享了在海城的见闻,尤其是看到的那些将传统与现代结合得很好、既保留了特色又发展了经济的例子。
他讲得平实,带着自己的思考,村民们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我在想,”陆文生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
“咱们村,有青山绿水,有空山庄园这样的老建筑,现在还有了亦承这部电影带来的名气。”
“咱们是不是可以,不光是种地,也能想办法,让外面的人愿意来咱们这儿走走看看,让咱们的好东西能卖出去,让村里人在家门口就能多挣点钱?”
他提到了老陈叔之前说过的乡村旅游,但这次,他的想法更具体了。
他结合在海城美术馆和图书馆的见闻,提出是否可以挖掘整理金饰村和空山庄园的历史文化,打造一些小而精的体验项目。
又结合看到的生态农业案例,提出是否可以尝试发展绿色种植、定制农业,将村里或者镇上优质的稻米、山货打出品牌。
“当然,这事急不得,也不能蛮干。”陆文生语气沉稳,“咱们得一步步来,首先要保证不破坏环境,不打扰大家正常的生活。可以先从把空山庄园稍微规整一下,弄几间干净的客房开始试试水。具体怎么做,咱们一起商量。”
他的提议,既有远景,又有切实可行的第一步,立刻引起了大家的热烈讨论。
有支持的,也有担忧的,但气氛是积极的。
苏亦承在一旁听着,看着陆文生站在那里,沉稳地引导着讨论,眼神明亮,思路清晰。
他不再是那个只埋头于具体村务的书记,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开始为这片土地谋划一个更具活力的未来。
而这一切的出发点,依然是他对这片土地和村民最深切的责任与爱。
会议结束后,众人散去。
陆文生和苏亦承最后走出村委。
深秋的夜空,月朗星稀,南风带着寒意,却吹不灭两人心中的热度。
“想做得很多。”陆文生望着夜色中的村庄,轻声说。
“慢慢来,”苏亦承握住他的手,“我陪你一起。”
他知道,陆文生想要将这片土地带向更广阔的世界,让它焕发新的生机。
而他,会用他的方式,记录、传播,与他共同描绘这幅崭新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