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落下后，地面没有再震。
楚玄仍站在世界树顶端，双目未闭。五千花苞还在旋转，光芒映在他脸上，一明一暗。他的左手还按在树皮上，符文已经沉入内部，与根系连接。右手指尖的抽动停了，但神经末梢传来一阵阵麻木感。
他没动。
刚才那声低语之后，所有人都进入了冥想态。识海封闭，精神内敛。世界树下的守夜人群也安静下来，没人说话。远处观测站的灯光依旧亮着，数据在终端上滚动，但声音被隔绝了。
楚玄知道，现在不能出错。
他缓缓坐下，背靠主干，双腿盘起。左眼开始发热，时空符文浮现出来。这些符文不是凭空出现的，是之前凝练魂玉、推演时间节点时留下的痕迹。现在它们自动激活，像程序启动一样，在视网膜上排列成行。
他没有立刻向外探查。
神识还有裂痕。光碑凝聚消耗太大，虽然用生命涟漪修复了一部分，但深层意识仍不稳定。强行扩展感知会撕开旧伤，甚至引发反噬。他必须先稳住自己。
信仰之力还在流入。金色护罩外层的卦象仍在转动，说明全球阵眼正常运作。他把手掌贴在胸口，感受那股暖流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这力量不属于自己，是千万人共同发出的信任。他把它一点点导入识海，填补空缺。
几分钟后，呼吸平稳。
他睁开眼。
九曜分身出现在前方虚空中。
不是单个身影，是九个。从幼童到老者，依次排列，脚不沾地。他们没有五官细节，轮廓由青色光纹勾勒而成。中间那个中年人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片波纹状的投影。
“太平洋海床，东经178度，北纬6度。”声音直接传入脑海，“水压异常，能量读数偏离基准值百分之七十三。震动频率为每秒三点二赫兹，持续上升。”
楚玄点头。
他知道这个地方。那是深渊传送门最可能开启的区域之一。海底地壳薄弱，磁场紊乱，适合跨维度锚定。之前就监测过几次波动，但都被判定为自然现象。这次不一样。
他闭眼，神识顺着地脉延伸。
不是直接冲过去，而是借世界树的根系传导。一根根细小的能量丝穿过岩层，穿过海水，向下深入。他在用根系听，听那里的震动节奏。
三秒后，信号回来。
波形图谱生成。曲线剧烈跳动，不像地震波，也不像洋流扰动。它有规律，像是某种信号在试探现实结构的稳定性。
更关键的是，这个频率和花苞内部微型宇宙的星轨运转存在共振点。
楚玄立刻调取记忆库，比对三千世界的演化模型。结果弹出：《吞噬星空》位面早期虫洞生成阶段，具有相同频率特征。
这不是巧合。
他正要继续追踪，东南方向一朵花苞突然抖了一下。
紧接着，一片花瓣脱落。
它没有飘远，而是直直落下，正好落在楚玄摊开的右手上。
手掌刚触到花瓣，表面就起了变化。一层微光泛起，像是水面被风吹动。然后，影像升了起来。
一只生物。
节肢分明，六足爬行，背部有骨翼收拢。全身覆盖黑色鳞甲，关节处泛着暗红光泽。它在海底岩石间移动，步伐轻缓，每一步都让周围水流扭曲变形。它的口器一张一合，吐出黑雾，那些雾碰到石头，立刻腐蚀出坑洞。
楚玄盯着它头顶。
那里有一个漩涡。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但旋转方式和深渊先遣使的眼睛完全一致。更让他警觉的是，这个漩涡的转动轨迹，和花苞里某个微型宇宙的星轨运行路径重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一。
他立刻调出数据库。
输入形态参数、行动模式、能量特征三项数据，启动比对程序。
等待三秒。
结果显示：无匹配项。
说明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深渊生物。它是新的，可能是第一次出现在现实世界。
楚玄把影像冻结，放大头部漩涡区域。他发现那漩涡内部有极细微的符文闪动，像是在接收什么指令。这些符文的结构，和世界树花苞外层的法则刻痕有相似之处。
模仿？还是复制？
他来不及细想，神识突然察觉到异样。
世界树内部能量流动出现了阻滞。不是整体中断，而是某一节点的输出延迟了零点一秒。这个时间很短，普通人感觉不到，但他能。
他迅速定位问题源头——正是刚才掉落花瓣的那朵花苞。
它还在发光，但内部微型宇宙的运转速度慢了百分之五。而且，有一段代码正在试图接入主系统，伪装成正常的演化数据流。
楚玄立即切断该花苞与核心网络的部分连接。只保留最低限度的监控通道，防止污染扩散。同时，他将整段异常数据打包封存，加上加密锁。
做完这些，他低头看手中的花瓣。
投影还在，但已经开始模糊。他知道这种残留影像维持不了多久。必须尽快处理。
他把左手覆上去，掌心凝聚一道青光。这是鸿蒙炼化阵的简化版，可以提取有效信息并压缩存储。光流渗入花瓣，几秒后，一枚晶片成型，落入手心。
晶片很小，只有米粒大，但里面包含了那只生物的全部动态影像、能量频谱、以及它头顶漩涡的运转逻辑。
这是证据。
他收起晶片，抬头看向九曜分身。
“继续监察全球节点，重点监控海洋区域。一旦发现类似频率波动，立即上报。”
九曜分身集体点头。身影开始变淡，化作九道光线，重新融入世界树的枝干之中。
楚玄站起身。
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这片花瓣不会无缘无故掉落。那只生物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海底。它们之间有联系，而且和深渊传送门的激活有关。现在对方已经在试水，下一步可能就是正式突破。
他不能等。
他必须把这份证据交给高层。让他们看到真实存在的威胁，而不是仅仅依靠推测。
他最后看了一眼五千花苞。
它们依然在旋转，光芒稳定。没有再出现花瓣脱落的情况。刚才那一幕像是孤立事件，但他知道不是。
他转身，准备离开树冠。
就在这时，指尖一凉。
他低头。
那枚刚取出的晶片，表面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一道微弱的红光从裂缝中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