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毫无征兆地响起时,李平凡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夜景。
他甚至不需要通过猫眼去看。
在这个时间点,会用这种方式找上门的,只可能有一个人。
他平静地转过身,走过去,打开了那扇沉重的房门。
门外,果然是苏晚晴。
只是,此刻的她,与平日里那个冷静优雅,如同冰山女王般智珠在握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没有穿那身标志性的高级职业套裙,而是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但她的俏脸之上,却没有半分血色,苍白得像一张宣纸。
她那双总是清冷如秋水的美眸中,此刻正翻涌着无比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汹涌的情绪。
有看到神迹降临凡间的震撼,有自己世界观被彻底碾碎的骇然,有无法抑制的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在探寻神明起源时的迷茫与敬畏。
她的怀里,紧紧地,死死地抱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仿佛那里装着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秘密。
她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已经捏得发白,指尖在微微颤抖,泄露了她内心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惊涛骇浪。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李平凡的心中,波澜不惊。
他平静地侧过身,对着门口那个仿佛已经石化的绝美身影,做出了一个“请进”的手势。
“苏总,外面夜风凉,进来说吧。”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丝毫因为身份即将被揭穿的意外或慌乱。
这份镇定自若,让苏晚晴原本在心中排练了无数遍的,所有带着质问和逼迫气势的开场白,瞬间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进一些力量,才迈着有些僵硬的步伐,走进了这间她已经来过数次的总统套房。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上。
“啪嗒”一声,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死寂的空气中。
苏晚晴没有走向沙发,她就那么站在玄关处,与李平凡相隔三米。
这个距离,在平日里是社交的安全距离,但在今晚,却仿佛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缓缓地,抬起了那双无比复杂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从那副平凡的皮囊之下,活生生地剥离出来,看个通透。
然后,她用颤抖的手,从那个被她抱得发皱的文件袋里,抽出了一张纸。
那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从某个信息网站上打印下来的个人资料。
资料的最顶端,是一张略显青涩的大头照,照片上的青年穿着一身早已洗得发白的黄色外卖员制服,脸上还带着一丝对未来的迷茫与稚嫩。
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无法抑制的剧烈颤音,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将那份资料,如同一份判决书般,缓缓地,递到了李平凡的面前。
上面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贝齿紧咬的牙缝里,一个一个挤出来的。
“姓名:李平凡。”
“年龄:二十二岁。”
“学历:江城职业技术学院,肄业。”
“前职业:风团外卖骑手,平均月收入四千五百元,因客户投诉被辞退……”
她念不下去了。
这些冰冷的文字,与过去三天她亲眼见证的那些神迹,形成了如此荒诞而又恐怖的对比,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彻底撕裂。
她终于抬起头,用那双已经氤氲起水雾的眸子,问出了那个在她心中盘旋了三天三夜,几乎要将她逼疯的问题。
“外卖员,李平凡……”
“从一个连房租都交不起的外卖员,到三天豪赚二十亿的股神。你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了吗?”
这个问题,她问过。
在两人第一次合作的时候。
但那个时候,是好奇一个天才的来历。
而现在,她是在质问一个神明的起源。
面对这堪称撕破脸皮的当面对质,李平凡的脸上,却连一丝涟漪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份在他眼中,如同废纸般的资料。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冰山女王,然后,转身走到了吧台边。
他的从容不迫,让苏晚晴所有的准备,所有的气势,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落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无尽的无力感。
李平凡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走回来,递到她面前。
他的动作不急不缓,眼神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
他没有回答她那石破天惊的质问,反而不答反问,用一种足以洞穿人心的语调,淡淡地说道:
“我是谁,这个答案真的重要吗?”
“重要的是,苏总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苏晚晴所有的伪装,直抵她灵魂最深处。
“一个满足你好奇心的答案,还是一个让你能触摸到的,光芒万丈的未来?”
一句话,如醍醐灌顶!
苏晚晴的娇躯猛地一震,她被彻底问住了。
是啊。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纠结于他过去的平凡,去探究他那些神迹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可即便知道了又能如何?
秘密,永远属于过去。
而眼前这个男人,他本身,就是最大的宝藏,他所指向的,就是未来!
苏晚晴的脑海中,如同电影快放般闪过了过去发生的一幕幕。
天台上的初遇,他挥手间便断定天驰科技的死局。
证券大厅的对峙,他凭一己之力让王氏集团灰飞烟灭。
石油期货市场的惊天豪赌,他以一人之力对抗全世界,于爆仓前夜完成绝地翻盘,三日封神!
还有昨夜的静心阁,他谈笑间预言星箭科技的爆炸,于谈笑风生中,将整个林家从崩盘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家人们,谁懂这种感觉啊。
当一个男人在你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创造神迹,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把他所有的吹牛都变成现实,他的过去是什么,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一丝自嘲的苦笑,浮现在苏晚晴那绝美的脸颊上。
她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就像一个试图用凡人的逻辑,去解构神明思想的蝼蚁,是何等的可笑与不自量力。
想通了这一切,她眼中的所有迷茫、探究、震惊与不甘,都在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以及一种赌上一切的,决绝与坚定!
她松开了手。
那张被她视若珍宝,承载着她所有疑惑的个人资料,轻飘飘地,落在了昂贵的地毯上。
就像她亲手放下了,对李平凡过去的所有执念。
苏晚晴深吸一口气,胸前那惊心动魄的曲线微微起伏。
她再次抬起头时,那双美丽的眸子里,不再有任何质问,只剩下一种浓烈到化不开的仰慕,以及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
她看着李平凡,用一种近乎宣誓般的,郑重无比的语气,给出了她的答案。
“我想要的,是站在你的身边。”
“亲眼见证你,去创造更多的,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她的眼神炽热而真诚,那是一种赌上了自己,赌上了整个天盛资本未来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从今天起,天盛资本,以及我苏晚晴个人,愿意成为你在国内最可靠,也是最忠实的盟友。我们不需要你付出任何代价,只有一个请求。”
“请求你,允许我们追随你的脚步。成为你手中最锋利的剑,成为你身前最坚固的盾!”
追随。
这个词,从江城第一天之骄女,天盛女王的口中说出,其分量,足以让任何男人都为之疯狂。
这不再是平等的合作。
这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心甘情愿的,臣服。
一场摊牌,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效忠。
李平凡凝视着苏晚晴的眼睛,在那里,他看到了毫无保留的真诚和野心。
他知道,自己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很好。”
“那么,作为我的盟友,我现在有第一个要求。”
苏-晚-晴的眼中瞬间迸发出夺目的光彩,身姿挺得笔直,像一个等待检阅的女将军。
“老板,请吩咐!”
她毫不犹豫地改了口。
李平凡对这个称呼很满意,他淡淡地说道:
“我需要成立一家属于我自己的投资公司。我,是幕后唯一的实际控制人。但是,我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一个足够专业,也足够有分量的人,来作为这家公司在明面上的‘白手套’,替我处理所有我不想处理的俗务。”
苏晚晴立刻心领神会,这是要将她推到台前,成为他金融帝国的女王与代言人!
这是何等的信任!
她激动得俏脸泛红,毫不犹豫地立下军令状。
“交给我!”
“三天之内,江城将会有一家名为‘非凡投资’的公司横空出世!它将拥有国内最顶级的私募基金牌照和最干净的资本背景!”
她深深地对李平凡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向门口走去。
她的背影,不再有来时的迷茫与沉重,只剩下一种奔赴新生的决然与优雅。
一场摊牌,至此,变成了一场彻底的臣服。
随着房门再次关上,总统套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李平凡看着那张掉落在地上的,写着“外卖骑手”的资料,只是淡淡一笑。
他未来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至于过去,早已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