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桨划破漆黑的水面,发出单调而疲惫的“哗啦”声。我们挤在狭窄的船上,如同惊弓之鸟,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忘川河水仿佛比来时更加冰冷,寒意透过船板丝丝渗入骨髓。
石猛将熊坤的遗体小心地安置在船头,用自己的外衫盖住,他则像一尊沉默的石雕,守在旁边,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仿佛要将这黑暗望穿。韩立靠坐在船舷,闭着眼,眉头紧锁,不知是昏睡还是在忍受着身体与心灵的双重剧痛。
苏浅浅紧紧挨着我,用她所学有限的西医知识,再次检查我心口的伤,那里虽然不再流血,但内里的空虚和剧痛却丝毫未减。马教授则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们这几个小辈,一夜之间,他仿佛又苍老了许多。
归途,寂静得可怕。没有阴兵,没有水挂子,甚至连水流声都显得格外压抑。这种过分的平静,反而让人心生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不对劲。”我虚弱地开口,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太安静了。”
河婆虽然放行,但这座千年镇魔司遗迹,真的会让我们如此轻易地离开吗?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就在我们的小船即将驶出来时那条布满钟乳石的狭窄水道,重返相对开阔的葬兵渊流域时,异变发生了。
船头那盏早已熄灭的油灯,灯芯处毫无征兆地,“噗”地一声,自行点燃了一簇豆大的、幽绿色的火苗!
绿光摇曳,只能照亮船头方寸之地,将熊坤覆盖着衣衫的遗体和石猛那张悲怆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绿,更添几分诡异。
“怎么回事?”苏浅浅惊呼。
与此同时,我怀中的蟠龙佩,竟然微微震动了一下,散发出一股带着警示意味的温热。它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我猛地抬头,看向侧前方的水域。
在那里,在幽绿色灯光的边缘,忘川河漆黑的水面上,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多出了一条船的影子!
那是一条比我们这条更破旧、更小的孤舟。船上没有撑船人,只有一道模糊的、穿着古老样式长袍的佝偻背影,背对着我们,静静地立在船头,仿佛已在那里伫立了千年。
它就那样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那里,与我们的小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同步向前飘荡。
是敌?是友?
我们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握紧了身边所能找到的任何“武器”——哪怕是半截船桨。
那孤舟上的佝偻背影,始终没有回头。但在那片令人心悸的寂静中,一个苍老、飘忽,仿佛直接响在我们脑海中的叹息,幽幽传来:
“镇魔……不易……守魔……更难……”
“因果……才刚刚开始……”
话音落下,那艘孤舟,连同船上的佝偻背影,如同被水波荡开的倒影,在我们眼前缓缓变淡、消散,最终彻底消失在黑暗的水面上,仿佛从未出现过。
船头的幽绿灯火也随之熄灭。
周围再次陷入纯粹的黑暗,只剩下我们粗重而混乱的喘息。
刚才那是什么?是幻觉?还是这镇魔司遗迹残留的古老印记?
那句“因果才刚刚开始”,又意味着什么?
一股比河水更冷的寒意,悄然攥紧了我们的心脏。离开,并不意味着结束。
(第9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