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冬雪悄然而至,将双河堡子染得一片洁白。“北匠工坊”的院子里,也铺上了一层松软的雪毯,只有几行脚印通向车间和干燥窑,显示着这里依旧忙碌。
年关将近,工坊里正忙着赶制最后一批订单,准备放假过年。天气虽冷,但车间里炉火正旺,锯木声、刨子声、敲打声交织在一起,热气腾腾,驱散了寒意。
这天下午,邮递员老王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地推着自行车来到工坊门口,车把上挂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他跺了跺脚上的雪,掀开厚厚的棉门帘,带进一股寒气。
“山河!好家伙!又是你的信!厚着呢!从省里来的,还有……还有外国邮票!”老王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大信封,上面贴满了花花绿绿的异国邮票,格外醒目。
车间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目光齐刷刷地投了过来。外国信?距离“明韵”在德国获奖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这又是什么消息?
陈山河正在和石根调试一台新买的压刨机,闻声擦了擦手,快步走过来。接过那沉甸甸的信封,他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拆开信封,里面是几份印刷精美的外文资料、几张彩色照片,还有一份中文翻译件。
他先拿起照片。第一张,是“明韵”翘头案和圈椅,被陈列在一个极具现代艺术感的展厅里,灯光聚焦,周围有不少西装革履的外国人在驻足观看。第二张,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那张圈椅上,闭目感受,表情沉醉。第三张,是一个颁奖典礼的现场,周厅长正站在台上,手持一个水晶奖杯,面带微笑。
陈山河赶紧拿起那份中文翻译件,快速浏览起来。看着看着,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喜表情!
“山河哥,啥好事啊?”石根凑过来,急切地问。郑怀古也放下手里的活计,投来询问的目光。李杏枝和其他工人也围拢过来。
陈山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扬了扬手中的信纸,声音因兴奋而有些颤抖:
“大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咱们的‘明韵’家具,被……被德国一家特别有名的艺术博物馆,叫什么‘德意志工艺美术馆’,给……给永久收藏了!”
“永久收藏?”石根没太明白,“啥意思?不还给我们了?”
“不是不还!”陈山河激动地解释,“是博物馆觉得咱们的东西太好了,是艺术品!他们要花钱买下来,放在博物馆里,永远展览!让全世界的人,以后都能看到!”
“我的老天爷!”王老蔫惊呼一声,“摆到外国博物馆里了?这……这不成国宝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陈山河指着翻译件,“信上说,这是该博物馆首次收藏当代中国的工艺美术品!评价非常高!说咱们的家具代表了东方传统工艺的巅峰水准!购买价格……价格是这个数!”他报出一个数字。
车间里瞬间安静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买走了?还给了这么多钱?”赵小满咋舌道,“这得打多少家具啊!”
“钱是小事!”郑怀古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老爷子手里捏着烟袋,却没有点,眼神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缓缓道,“摆进外国的博物馆……让洋人世世代代看……这脸面……挣大了!”
这话,说到了每个人心坎里。是啊,钱固然重要,但这种被世界顶级艺术殿堂认可的荣耀,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这意味着,“北匠”的手艺,不仅仅是一件商品,更被提升到了艺术和文化的层面!
陈山河把信件和照片传给众人看。虽然看不懂外文,但那些精美的图片和醒目的博物馆标志,足以让人感受到这份荣誉的分量。
“还有呢!”陈山河继续念道,“信里说,因为这次收藏的影响,已经有欧洲的收藏家和艺术机构,通过博物馆联系省厅,对咱们‘北匠’的其他作品也表示出浓厚兴趣,希望能建立长期联系!周厅长在信里说,这是我省工艺美术走向世界的重大突破!开春后,省里可能还要组织咱们工坊,参加更多的国际交流活动!”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工坊里像开了锅一样。大家围在一起,传阅着照片,兴奋地议论着,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激动。外面的风雪似乎也不再寒冷。
李杏枝小心翼翼地收好信件和照片,准备归档。她知道,这是“北匠”历史性的一刻。
石根用力拍了拍身边学徒的肩膀:“听见没?咱们做的东西,进外国博物馆了!以后都给我更仔细点!对得起这块牌子!”
郑怀古默默走到自己的工具台前,拿起那把老刨子,用粗布细细擦拭着,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陈山河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心中豪情万丈。从差点倒闭的农村服务队,到如今作品被世界级博物馆收藏,这条路,他走了四年多。每一步,都充满艰辛,也充满希望。
这封冬日的来信,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亮了岁末的工坊,也预示着“北匠”来年更加广阔的国际前景。逆袭的路上,荣誉是最好的阶梯。当匠心与艺术相遇,当传统与世界对话,“北匠”的故事,必将书写出更加辉煌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