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理智上已将大婚视为一场必须应对的战役,但情感的涟漪却并非那么容易平复。
夜深人静时,萧墨珩(陆雪瑶身)偶尔会从梦中惊醒,梦里不再是沙场喋血或朝堂倾轧,而是上元灯市那璀璨的灯火,以及……那猝不及防、一触即分的温热触感。
他(她)会猛地坐起,下意识地用手背擦过嘴唇,仿佛要擦掉那并不存在的痕迹。胸腔里充斥着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烦躁。那是他的身体!可为何回忆起那瞬间,除了被冒犯的怒意,竟还会有一丝……陌生的悸动?
他(她)将此归咎于这具身体本身的影响——属于陆雪瑶的、年轻而敏感的身体,干扰了他原本坚如磐石的心志。
“必须尽快换回来!”这个念头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只有回归本位,才能结束这荒诞的一切,才能摆脱这令人困扰的、不受控制的情感波动。
同样备受困扰的,还有摄政王府内的陆雪瑶(萧墨珩身)。
她(他)发现自己处理公务时,偶尔会走神。脑海中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日在灯会上,对方帽檐滑落瞬间,那双清澈眼眸中闪过的惊骇与无措。那眼神,与萧墨珩平日里的冷酷形象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属于“陆雪瑶”本身的、脆弱的真实感。
更让她(他)心惊的是,在规划大婚当日安保细节,尤其是涉及到“陆雪瑶”的人身安全时,她(他)会不自觉地投入比保护自身(萧墨珩身体)更多的考量。那种下意识的、超越纯粹利益计算的担忧,让她(他)感到不安。
“是因为我们命运相连,一损俱损吗?”她(他)试图用理性来解释,“还是……因为那个意外的接触,打破了某种界限?”
她(他)无法给出答案。只能将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繁重的公务和紧张的布局中,用无尽的事务来填满所有时间,不给那些杂乱思绪留有余地。
然而,有些种子一旦落下,便会在心田深处悄然生根发芽。
这一日,陆雪瑶(萧墨珩身)在审查大婚礼服图样时,内务府送来了为“陆大小姐”特制的凤冠霞帔。那嫁衣以最顶级的云锦为底,用金线银丝绣出翱翔九天的凤凰与繁复的缠枝牡丹纹样,华美绝伦,璀璨夺目。
她(他)的目光落在嫁衣之上,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想象起,那身嫁衣穿在“自己”(陆雪瑶身体)身上,会是何等模样……
这个念头刚起,便被她(他)强行掐灭。她(他)蹙紧眉头,挥退了内务府官员,心中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再次升起。
萧墨珩(陆雪瑶身)又一次从混乱的梦境中惊醒。
梦里不再是熟悉的战场厮杀或朝堂博弈,而是摇曳的上元灯火,和那双近在咫尺、属于“自己”却蕴藏着另一个灵魂的深邃眼眸。唇上那转瞬即逝的温软触感,在梦中被无限放大,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战栗,直抵灵魂深处。
他猛地坐起,胸腔剧烈起伏,属于少女的纤细手指下意识地用力擦过唇瓣,仿佛要抹去那并不存在的烙印。
“荒谬!”他低斥出声,声音在寂静的闺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恼怒。
这具身体!定然是这具属于陆雪瑶的、过于敏感柔弱的躯体,影响了他钢铁般的意志!否则,他萧墨珩纵横捭阖二十余载,心志早已淬炼得冷硬如铁,岂会因一个意外接触而如此心神不宁?
可为何,那瞬间的惊骇过后,回想起对方眼中同样一闪而过的愕然与……无措时,他心头的烦躁之外,会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落在窗外熹微的晨光上。必须尽快换回来!唯有回归本位,拿回属于他的一切,才能彻底终结这荒诞的处境,以及这……令人厌恶的、不受控制的情感波动。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墨韵堂内。
陆雪瑶(萧墨珩身)搁下朱笔,揉了揉刺痛的额角。又是一夜未眠。
案头堆积的军报与密函并未让她(他)分神,反倒是白日里内务府呈上的、那件华丽至极的凤冠霞帔,不时在脑海中浮现。她(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嫁衣上金线绣出的凤凰翎羽的每一处细节,以及想象那抹红色穿在“自己”(陆雪瑶身体)身上时,可能带来的……惊心动魄。
这念头甫一出现,便被她(他)狠狠掐灭。
“冷静!”她(他)对自己说,声音带着属于萧墨珩的低沉与冷硬,“眼下危机四伏,岂容儿女情长扰乱心神?”
可理智的告诫,却难以完全平息心湖的波澜。她(他)发现自己部署大婚安保时,对于“陆雪瑶”周遭的防护安排,竟细致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甚至超出了对自身(萧墨珩身体)安全的考量。这种下意识的、超越纯粹利益权衡的担忧,让她(他)感到莫名的危险。
是因为命运共同体的牵绊太深?还是因为那场意外,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纯粹利用与合作的薄冰,露出了其下更为复杂难辨的暗流?
她(他)无法给出答案,只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与成王、陆文渊的暗中较量中,试图用权谋的硝烟掩盖心底那丝不该有的柔软。
然而,情感的藤蔓一旦滋生,便会在心墙的缝隙间顽强蔓延。
数日后,当凌风再次秘密送来关于王府最新防卫调整的密信时,萧墨珩(陆雪瑶身)在回信中,鬼使神差地多加了一句与大局无关的询问:
“殿下伤势初愈,连日操劳,还望珍重。”
字迹依旧带着属于他的凌厉风骨,语气却透着一丝生硬的、别别扭扭的关怀。
而当这行字通过严嬷嬷之手,辗转送到陆雪瑶(萧墨珩身)手中时,她(他)执信的手微微一顿。目光在那句与冰冷局势格格不入的问候上停留了片刻,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波动。
她没有回复这句问候,却在接下来给凌风的指令中,不动声色地减少了几项需要“陆大小姐”亲自出面、可能带有风险的试探性安排。
有些东西,在无声中悄然改变。如同深埋地底的种子,即便被理智的磐石重重压制,也终会寻隙而生,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
婚期将近,内忧外患如乌云压顶。而两颗在错位命运中不断碰撞、戒备又不得不相互依靠的灵魂,也在情感的迷障中,步履维艰地探寻着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