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玉跟着进了医馆后院,看着容遇站在一旁对着方子一样样清点药材。
她偷偷拿起角落的一个,看了看,张嘴咬下一块,浓重的苦味让她整张脸都皱成一团。
是苦参……
她苦着脸看着面前这块东西,想起曾经在哪见过了,从前天气稍一热起来,小精怪们就喜欢煮这个东西用作驱虫用。
她偷偷将被她咬过的那块扔到篮子的最里边,待出去后再偷偷丢掉。
她扫视了一眼那些药材,有一些她见过的能叫得出名字的,例如黄芪,当归,党参等,这些都是常见药材,她往常给养的那些小精怪们也用过。
再有一些她印象不深,非要认的话怕是只能与方才一般咬一口尝尝味道了。
暂且不说这样显不显眼……最重要的是,她又不是狗,岂能干这种事?
圭玉自然是不愿意的。
这些药材并不名贵,不过用作寻常补气调养用,怎可能用在长生子身上。
圭玉走到容遇身边,见他神态认真不似作假,便更是怀疑。
难不成他当真不知蛊虫一事,只以为长生子旧病复发?
可除去蛊虫之外,他明明瞧着也……了无生机。
陆应抱着几副药包走进来,递给容遇,“容公子,这几副拿回去便可煎煮,其余的我再单独替你送过去。”
容遇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药包,“多谢。”
陆应应了声,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哦!差些忘了,师父嘱我与你说清楚,这药物补气虽好,但也不可过补,虽不知公子是与谁用,但定要牢记过犹不及的道理。”
这话说得古板严肃,他嘿嘿一笑接着说道:“不过容公子可比我这笨疙瘩聪明太多,我总觉得师父与我说这些是单独说给我听叫我记住的。”
容遇温声道:“宋郎中与小陆公子好意,我自会记住。”
这里的药材瞧着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圭玉等的有些不耐烦,甚至想再上秋枢去探探情况。
她下山的时候与谢朝辞他们留过话,一旦有事他定会第一时间来找她。
容遇收拾好东西,余光落于角落处一块苦参上。
他上前拿起,只见它灰棕色的粗糙外皮上清晰可见一口牙印,他的指腹稍在那处蹭了蹭,眼中流露出少许笑意。
圭玉本就等的不耐烦,飘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还未见他出来,气呼呼地回去寻他。
却见他将那块苦参拿在了手上,带了出来。
“……?”圭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若非他目不斜视从她身旁走过,她都要怀疑自己暴露了。
跟着容遇一路往回走,此时的市集比之晨时又要更热闹些。
圭玉玩心更重,越发将他抛在脑后。
幸而回去时他走得更慢些,任由她飘来飘去乱逛胡乱张望,也未曾将人跟丢。
日头逐渐升于顶上,圭玉看着周围人流,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于角落处恢复成实体,转身融入人群中。
这幻境中捏造出身体毕竟不如她自己的,鬼气过重,正午阳气最重时,她还是不能轻举妄动的。
容遇不知去了何处,但也无妨,既知道了他的住处,跟丢了也无甚所谓。
“姑娘,糖葫芦与小甜糕,要来些尝尝吗?”卖甜食的小贩见她少女模样,长得又颇为精致漂亮,主动与她搭着话。
她这样年纪的人,想来最喜欢这种小食。
圭玉被他的招呼吸引,抬眼看了看他摊上的东西,精巧的糕点被做成各种模样,看着的确讨巧。
她微微抬头,小贩瞧她更加细致,明明看着确是个少女模样,却不知为何这脸看久了倒显出几分古怪。
那张脸苍白得少了些人味,一点皮肤的莹润感都没有。
他莫名心下发怵,却不好将人赶走,只等着她应答。
圭玉抿了抿唇,她当真身无分文,穷得叮当作响,早知山下热闹有趣,她应当先打劫了谢朝辞再下来的。
见她如此,小贩自知这生意做不成了,他考虑片刻后,对她说道:“要不……这串糖葫芦送与你了,姑娘再去别处瞧瞧?”
哎呀,送你了,你还是快走吧,莫要再在这里了。
圭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他是人而非精怪,并不会喊她圭玉大人逗趣于她,她极少主动与人多添羁绊。
“你怎么在这里?”耳侧传来的声音温凉好听,下一刻她的手便被人握住,浅浅的暖意隔着指腹灼热了她的手背,她略微瑟缩后便朝他看去。
容遇看着面前的吃食,点了几样她喜欢的,示意小贩装好。
“啊,是容公子啊。”小贩笑了笑,这次倒是真心实意许多,见他二人举止亲密,忍不住问道,“是容公子的朋友吗?先前是我没瞧清楚,看岔姑娘了。”
何止是看岔了,他还觉得这姑娘气质略有些阴森古怪呢。
但既是容遇熟识之人,他下意识便放下了戒备,态度也温和不少。
容遇并未回他的问题,只是接过东西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倒像是生怕她又跑了。
小贩看在眼里,笑眯眯地递给他,还不忘与他告别,“姑娘若喜欢,下回可与容公子再来。”
圭玉接过他手中的吃食,疑惑问他,“你一直知道我跟着你?”
她咬了一口糖葫芦,嗯,依旧是那个外皮过甜内里又太酸的味道,她其实并不是多么喜欢,只是觉得好看,次次看着便想尝尝。
容遇勾起浅浅的笑意,伸手蹭了蹭她唇角沾上的糖衣,却并未应她的话,“还有什么其他的想要的么?”
圭玉轻蹙眉,倒也未觉得有什么,只是他自刚才见到她却未曾喊过她一句师父,让她有些不高兴,“为何不喊师父了?方才那人问你也未曾见你解释,阿容,你可是因我最近躲着你而生气?”
人群拥簇,容遇不动声色地将她往身边带,神情分明克制平淡,手却牵的更紧。
圭玉有些不适地往外抽了抽,未能抽出,但此处人多,倒也任他去了。
容遇看着她,好心情地勾了勾唇,“师父若想听,回去如何叫都可以。”
“只是在这外边,师父瞧着还不如弟子年纪大,叫人如何不有疑虑?”他的话音顿了顿,声音越显温和蛊人,“师父的名讳如此讨巧好听,阿容时常挂在嘴边自然也显得与你更亲近些,我说的可对?”
圭玉睁大了亮晶晶的眼,投以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她的名字当然讨巧好听。
不愧是她的弟子,说话真是句句落在她的心坎上。
这般会说话,下次她定要叫那些长了嘴却说不出半点人话的精怪们都来学学,好好上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