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塔祭司?”
林尘看着眼前这个黄金面具男,心中警铃大作。
柳如烟的身影在他身后重新凝实,如临大敌。
“一个不错的称呼,不是吗?”高塔祭司的声音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仿佛在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那么,两位不速之客,作为打扰我沉眠的代价,就请成为这座‘孕育之巢’的新养料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甚至没有抬手。
那张光滑无面的黄金面具,骤然亮起。
嗡——!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的恐怖威压,以祭坛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不是力量的冲击,也不是精神的压迫,而是一种更高层面的……剥夺。
林尘瞳孔猛地一缩,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天地间五行元素的联系,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硬生生切断了!悬浮在他身周,正嗡鸣待发的五柄神剑,其上的流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黯淡下去,仿佛从神话跌落凡铁。
离火剑上霸道的火焰熄灭了,只余一丝微弱的红芒。
癸水剑清冽的水光凝固了,变得浑浊不堪。
庚金剑无坚不摧的锋锐之气被磨平,乙木剑的生机在凋零,坤土剑的厚重感也烟消云散。
就连他身后的柳如烟,也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她周身的阴影如同被阳光曝晒的积雪,正在快速消融,身形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再也无法与黑暗融为一体。
“法则镇压……”柳如烟的意念在林尘脑中响起,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这片空间的所有元素、法则,都被压制了。”
“神孽的容器,你似乎很惊讶?”高塔祭司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弄,“你身怀重宝,却只懂得最粗浅的运用,就像一个抱着金山的乞丐,可笑,可悲。”
他缓缓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自己的王国。
“在这里,我,即是唯一的法则!”
轰隆隆——!
整个高塔内部,那些不断蠕动的血肉墙壁活了过来!无数沾染着粘液的血色触须,如同疯长的藤蔓,从四面八方涌出。地面柔软的筋膜层层裂开,更多的触须破土而出,它们交织、缠绕,形成一个不断收缩的活体囚笼,朝着林尘与柳如烟当头罩下!
每一根触须上,都长着一张张痛苦扭曲的人脸,发出无声的尖啸。
柳如烟反手握住匕首,试图故技重施,在阴影中寻找突破口,可往日里如臂使指的暗影之力此刻却滞涩无比,她的速度大打折扣,根本无法摆脱囚笼的笼罩范围。
林尘尝试催动五行剑匣,却发现道海中的剑匣仿佛陷入了泥沼,与飞剑之间的共鸣被压制到了最低点。
强行催动,只会事倍功半,甚至遭到反噬。
高塔祭司的判断没有错。
在【法则镇压】的领域内,依赖于天地法则的五行飞剑,威力被削弱了九成以上。
怎么办?
眼看着那由血肉与怨魂构成的囚笼即将合拢,林尘的脑中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压制法则?
如果,我不使用这个世界的法则呢?
他眼中混沌光芒一闪而过,做出了一个让高塔祭司都为之错愕的举动。
他非但没有继续催动力量反抗,反而心念一动,将那五柄光芒黯淡的飞剑,尽数收回了剑匣之中。
“放弃了么?明智的选择。”高塔祭司的声音带着一丝胜利者的慵懒。
然而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尘收回飞剑,却并未束手待毙。他双目微阖,所有外放的神识与力量,如潮水般退回体内,尽数沉入那片混沌色的道海。
那里,没有金木水火土,没有阴阳与乾坤。
有的,只是最本源,最古老,在天地开辟之前便已存在的——混沌。
盘古大陆的法则是法则。
我的道,亦是法则!
林尘猛然睁开双眼!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只是在他身体周围三尺之地,空间仿佛出现了一瞬间的“错位”。
那片区域内,蠕动的血肉触须动作一僵,其上蕴含的邪恶能量仿佛被某种更高位的存在强行抹除,化作最原始的粒子。高塔祭司施加的【法则镇压】,在这三尺之地内,竟悄然失效!
一个微型、短暂,却又绝对主宰的领域,被强行构建了出来。
太初领域!
“这是……”黄金面具下,高塔祭司第一次发出了惊疑不定的声音。
林尘没有给他解惑的兴趣。
在这片唯我独尊的领域之内,他就是开天辟地的神只!
心念再动,五行剑匣悍然洞开!
这一次,飞出的不再是五柄独立的飞剑。
金、木、水、火、土五道神光,自剑匣中冲天而起,却并未散开,而是在林尘的头顶上空,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交织、轮转、相生、相克,最终……归于一点!
那一点,是极致的锋芒,是纯粹的“破”之概念!
庚金剑!
它脱离了“金”的属性,不再依赖于天地的锐金法则,而是被林尘以混沌道力,强行催发出了它最本源的特质——斩断万物,破除万法!
“去。”
林尘并指为剑,遥遥一点。
那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剑芒,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血肉囚笼的阻隔,甚至无视了高塔祭司身前无形的法则壁垒。
它只是出现,然后便抵达了。
目标,直指那张高高在上的黄金面具!
咔!
一声清脆到极致的碎裂声,响彻整个祭坛。
那张号称能镇压法则的古老神器,那张让高塔祭司主宰一切的黄金面具,眉心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蛛网般瞬间蔓延至整张面具。
哗啦——!
黄金面具应声碎裂,化作无数碎片叮当落地,露出了面具后那张真正的脸。
没有扭曲,没有邪恶,也没有被污染的疯狂。
那是一张俊美到不似凡人的脸庞,苍白,消瘦,尖俏的耳朵彰显着他精灵族的身份。只是那双本该如同星辰般璀璨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神采,只剩下化不开的悲哀与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随着面具的破碎,【法则镇压】的力量瞬间消失。
漫天飞舞的血肉触须失去了能量支撑,纷纷萎缩、腐化,跌落在地,化作一滩滩腥臭的脓水。
整个高塔的能量运转,在这一刻陷入了停滞。
那位精灵祭司踉跄了一下,用手捂住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的却是黑色的血块。
他抬起头,看向林尘,那双死寂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谢谢你……”
他的声音不再沙哑,恢复了精灵族特有的清越,却带着无尽的疲惫。
“我叫埃拉隆,腐烂沼泽……曾经的守护者。”
埃拉隆的目光越过林尘,望向那颗依旧在缓缓转动的巨大邪眼,眼神中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与无尽的悲凉。
“数百年前,一场不知源头的瘟疫席卷了我的家园,我的族人一个个倒下,生命之树枯萎,我用尽了所有办法,也无法阻止死亡的蔓延。”
“就在我绝望之际,‘它’出现了。”埃拉隆指了指那颗邪眼,“‘噬界之眸’,它向我许诺,可以拯救我的族人,代价是……我必须成为它降临此世的坐标,为它永世看守这座‘孕育之巢’。”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我答应了。我的族人被封入了一个独立的半位面,得以苟延残喘。而我,则戴上了这张面具,成为了这座高塔的囚徒。”
“黄金面具的【法则镇压】,并非是为了杀敌。”埃拉隆看着地上的碎片,眼神复杂,“而是为了最大限度地延缓这颗‘邪神之眼’汲取沼泽生命力的速度。我杀死的每一个闯入者,都是在为我的族人,为这片大陆,多争取一点时间。”
“我早已心生死志,却无法自行了断,因为我的灵魂与这座祭坛相连。我一直在等,等一个能打破这张面具,能将我从这永恒的诅咒中……解放出来的人。”
埃拉隆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无数光点从他身上逸散而出,那是他即将消散的灵魂。
他看着林尘,最后一次露出了微笑,那笑容里,有感激,有解脱,也有一丝恳求。
“终结它,也……终结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