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拖地的声音在门外没了动静 刘斌没动弹,左手还按在门缝下的地板上,指尖夹着那半片烧焦的紫玉。碎片的边儿割进皮肤,血顺着手指流到袖口,让布料给吸干了。他没抽回手,也没点灯。烛火早灭了,屋里黑得跟掉进井底似的,只有紫玉碎片贴着心口的地方,还留着一丝温热,那是诗气被封印后的动静 他知道,刚才有人进过屋,翻了他的诗稿 现在,轮到他动手了 他慢慢站起身,走到书桌前,指尖蘸了蘸血,在没写完的稿纸上写下四句诗 玉碎诏未央,血燃夜未凉。残章藏七律,谁人继焚香 最后一个“香”字写完,他把紫玉碎片轻轻嵌进笔架的凹槽里。玉片卡进去的刹那,桌面泛起一圈淡淡的青纹,跟水波散开似的,又很快没了。他没看,就假装吹灭了根本不存在的烛火,盘着腿坐下,舌尖抵住上颚,默念《匿形诀》第三转 掌心里的血字开始发烫 半小时前的空气痕迹让诗气给勾了出来,一道模模糊糊的气息轨迹浮现在地板上,从门口一直到书桌,停在稿纸边上。那气息是灰黑色的,带着朱砂和焦纸混合的腐味儿,就是在排水道里闻到的那种味儿。它停留了十七下,翻了三页纸,重点看了他故意空着的末句 对方读了 也信了 这残诗是假的,可“七律”是真的。七道幽光阵的启动频率,全藏在韵脚错的地方。“血诏”俩字,就是个诱饵。紫玉到底是信物,还是钥匙,或者是血契,他不清楚。但他知道,有人会觉得他清楚 天亮前,他把这首诗印了三份,一份留在桌上,一份塞进诗盟投稿箱,最后一份,夹在晨会签到表里 晨会跟往常一样开 诗盟总部大厅灯火通明,三十多个成员围坐成一圈,讨论新一期《诗刊》选稿的事儿。副会长坐在主位上,翻着稿件,突然抬头说:“刘斌这稿子,意境挺沉郁,最近少见这么有劲儿的” 没人搭话 角落里,技术组组长低着头盯着平板,手指在屏幕上划拉。他叫陈默,平时话不多,负责诗盟内部诗阵校准和数据归档。这会儿,他袖口露出半截红绳,系着一枚没字的铜牌,牌面磨得挺厉害,边缘还有朱砂渗进去的痕迹 刘斌坐在对面,低着头喝茶,谁也没看 副会长接着说:“‘残章藏七律’,这句挺有意思,好像藏着啥玄机” 陈默突然抬头:“末句‘谁人继焚香’,用‘尘’字更合律” 全场安静了一会儿 刘斌抬了下眼 “尘”是幽光阵的校准口令之一。七道阵列,每一道都对应一个天干地支跟诗律结合的密钥。“辰”是天象,“尘”是地相,就差一个字,阵法能偏三度。“尘”字,就是启动倒计时的最后一步 陈默不该知道这个 他不是阵法师,也不参与核心调度 可他张嘴就说出来了 刘斌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当”的一声脆响 他站起身,声音不大:“最近诗阵波动得厉害,我建议重新校对所有投稿诗作的韵律参数,防止外部诗气干扰” 副会长皱了皱眉:“小题大做” “不是小事儿”刘斌盯着陈默,“昨晚我稿纸让人翻过了,诗气残留显示有外人碰过。要是有人借着诗稿植入干扰代码,整个诗阵都可能失控” 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下 “可以查”刘斌接着说,“系统自带逆韵回溯功能,只要输入要检查的诗作,就能还原解析路径。要是有人擅自调用阵法密钥,系统会标记异常” 副会长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行,技术组负责,今天之内完成” 散会后,刘斌回到工位,打开后台权限,把《玉碎诏未央》设成优先校验项,还在解析模块植入一段反向代码,一旦有人想提取“七律”对应的频率序列,系统就会反馈一组假密钥,反向注入操作者的精神链接 他没等多久 中午十二点十七分,主控台日志闪过一行小字:血契验证:伪 下一秒,陈默的终端屏幕黑了三秒,接着又亮了。他猛地抬起头,眼神愣了一下,嘴角抽了一下,好像被什么从里面扎了一下 刘斌在监控里看到了这一幕 他知道,陷阱起作用了 幽光阵的倒计时停在了最后十秒 反向密钥把陈默的精神链接炸了,让他以为“血诏”激活了,赶紧上报。可真正的阵列因为没收到完整指令,自动进入冷却状态 危机算是解除了,至少表面上是 下午三点,诗盟开紧急通报会。副会长宣布:“昨晚检测到外部诗气入侵,技术组已经拦截了攻击,系统恢复正常” 掌声响起来 有人拍了拍刘斌的肩膀:“还是你警觉,差点出大事” 他笑了笑,没说话 散会后,他一个人走向诗盟碑林。夜风穿过树林,石碑静静地立着,表面刻满了历代诗人的名字。他在第七块碑前停下,从袖子里掏出那半片烧焦的紫玉,按在碑底的裂缝上 指尖一用力,紫玉碎成粉末,渗进石缝里 他抬手,在碑面上刻下四句诗:盟非铁,心各异,光未散,影已离 刻完最后一笔,碑身轻轻颤了一下,一道极淡的青光从刻痕里闪了一下,瞬间钻进地下。这是他用诗魂之力设下的标记阵,所有碰过这碑的人,气息都会被悄悄记下来。以后要是有人诗魂有动静,碑会自己响 他转身要走 背后传来脚步声 是副会长 “你刻的这诗,啥意思?”他站在五步远的地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陈默突然得了神经衰弱,在医院呢。技术组说他昨晚强行接入核心阵列,精神受了反噬” 刘斌回头:“我就是提醒一下,诗阵安全不能只靠系统” “可你也没证据证明是内部的问题”副会长往前走了两步,“现在人心不稳,你再搞这些神神叨叨的碑文,容易引起恐慌” “那伪造诗稿、启动幽光阵的人呢?”刘斌看着他,“他不是外面来的,是诗盟自己人” “证据呢?” “他改了诗” “就一个‘尘’字就能定他的罪?” 刘斌没再争 他知道,对方不想查 或者说,有人不想让这件事再往下查 他低头看了看左手,掌心里的血字干了,裂成一道道细纹,跟枯井的井底似的。紫玉碎片还有温度,可不再是保护,更像个烙印 他转身离开碑林,朝地下档案室走去 刷门禁卡,系统提示:“权限不足” 他愣了一下 昨天还能进呢 他往后退了一步,从怀里掏出玉牌,贴在读卡器上 滴—— “非认证人员,禁止入内” 玉牌表面出现一道新裂痕,从“影门”符纹一直延伸到背面地图边缘。地图上的“旧都·诗冢”还被青光覆盖着,可周围那七个幽光点,有两个已经没了 不是被毁了 是自己藏起来了 他盯着屏幕,突然笑了 笑得很轻,跟风吹过断弦似的 他转身走出大厅,路过前台的时候,顺手拿了一份今日《诗刊》样刊。翻到投稿名单那页,他的《夜行帖》标着“待复审” 旁边一行小字:作者诗风偏激,建议心理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