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走廊尽头的阳光斜斜洒入,为素白的墙壁镀上一层浅金。
高途送走沈文琅,一边思索着刚刚沈文琅说的话,一边慢慢往病房走。
想得太出神,“嗵”一声,和来人撞了一个满怀。
“高途,这可是你自己撞到我怀里来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味,熟悉的调侃。
面前是穿着休闲的郑与山,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随和,手里提着的东西也很实在——一个保温袋,隐约飘出药材的清香。
郑与山朝他笑笑,“高途,想什么这么出神?叫你几声都没有答应,还得我亲自来当株待兔。”
高途从郑与山怀里站好退出一步,才眉头一皱,“工作上的一点事,算了,不说它了。”
两人同路进了病房,郑与山目光先落在病床上的高晴身上,语气温和,“小晴,感觉怎么样?我让陈姨炖了党参乌鸡汤,温补的,可惜你现在喝不了,只能便宜你哥哥了。”
高晴见到郑与山,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看破不说破,“与山哥,你又麻烦陈姨了。”
小时候车祸那次住院,她没少喝陈姨的汤。大约是与郑与山相识多年,比起沈文琅那种带着距离感的关怀,郑与山的亲切更让她放松。
“不麻烦,陈姨也记挂着你呢。我们大了,让她没什么用武之地,就等你痊愈了,去家里,想吃什么点什么,正好让她一展身手。”
郑与山将保温袋轻轻放在床头柜,这才转向高途,目光在他脸上细细扫过,点点他拧紧的眉头,“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
高途下意识想否认,但在郑与山了然的目光下,又改为轻轻“嗯”了一声。
昨夜,他一方面因为回想沈文琅的一席话就忍不住蜷曲,一方面又因为想到高晴的手术就忍住僵硬,在这样拉拉扯扯下,好不容易睡了一小会儿,闹钟又响起来,提醒熬汤,混沌之下,就那样直接熬完拎到了医院。
“刚我进来好像看到沈文琅的车了,”郑与山状似随意地提起,“他也来过吗?”
这话说得平淡,却让高途动作一顿。
先回来的江恒站在一旁,敏锐地察觉到这细微的互动和话语间的机锋,默默退后半步,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却在郑与山和高途之间逡巡。
高晴轻声替哥哥回答,“沈总过来看看,说是帮忙调了主刀助理,说了几句鼓励的话。”
郑与山点点头,没再追问,转而从随身带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高晴,“路过书店,看到这本画册,想着你可能会闷,看看画,放松心情。”
高晴接过,打开一看,是她很喜欢的一位插画师的最新作品集,眼中顿时漾开惊喜,“与山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偶然听你哥提过一次。”郑与山说得轻描淡写,目光却温和地看向高途。
高途都不太记得,似乎很久以前,在某个闲聊的片刻,他好像随口提过一句。
“谢谢与山哥。”高晴抱着画册,爱不释手。
“跟我还客气什么。”郑与山笑了笑,拉过椅子坐下,位置恰好隔开了高途和江恒,他看向高途,语气变得认真了些,“小晴手术的具体时间定了吗?术前准备还有什么需要?我认识几个顶尖的术后康复专家,如果需要,随时可以联系。”
“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高途回答,“医院这边很负责。”
“那就好。”郑与山颔首,身体微微向后靠,姿态放松,“有任何需要,随时开口。别一个人硬扛,知道吗?”最后这句话,他是看着高途的眼睛说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持。
这时,江恒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管家发来的信息,问他在哪。
江恒皱了皱眉,快速回复了一句,将手机收起。
这个小动作没能逃过郑与山的眼睛,他仿佛这才注意到江恒的存在,目光转向他,带着恰到好处的询问,“这位是?”
“他是花秘书的弟弟,江恒。”高途再次介绍,“江恒,这是极昼的郑总。”
“郑总好。”江恒礼貌地问好,心里却暗自嘀咕,今天是什么大佬集会日吗?
郑与山对江恒微微点头问了声好,便将注意力又拉回到高途身上。
“我上次跟你提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郑与山的声音压低了些,但在这安静的病房里,依旧清晰可闻,“极昼副总裁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平台、资源、自由度,都不会比hS差。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那里没有让你不开心的人和事。”
这话几乎是在明示了。
高途沉默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郑与山的邀约诚恳且条件优厚,对他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但他心中的顾虑太多,对hS的责任,对自己的感情,以及……他不想在情感脆弱的时候,仓促投入另一个可能同样复杂的境地。
江恒在一旁听得心惊。
极昼的副总裁?
这位郑总出手真是阔绰,而且话里话外,对高途的处境似乎了如指掌。
高晴也看向哥哥,眼中带着担忧和支持。
“与山,谢谢你。”高途抬起头,眼神里有感激,也有挣扎,“但我现在……真的没办法考虑这些。高晴的手术是第一位的,而且……”而且他还没能彻底整理好自己对沈文琅的感情,没能真正下定决心切断与hS的一切。
郑与山看着他眼中的疲惫和挣扎,心中了然,也不逼迫。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高途的肩膀,动作自然而又带着安慰的力度:“我明白。不急,我等你。”
他的承诺,沉稳而有力。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护士走了进来,“高晴家属,麻烦来一下医生办公室,关于明天手术的最后细节再确认一下。”
高途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
郑与山也随之起身,“我陪你一起。”
高途本想拒绝,但郑与山已经不容置疑地走在他身侧。他看向江恒,“江恒,麻烦你陪一下高晴。”
江恒立刻点头:“好的。”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病房。
郑与山在高途身侧落后半步,姿态既不逾越,又显出一种无声的陪伴与支持。
走廊的光将他们并肩的身影拉得很长。
江恒看着他们离开,又看了看床上若有所思的高晴,忍不住低声感叹,“这位郑总……挺不一样的。”
高晴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画册封面,轻声说,“与山哥……他认识我哥很多年了。”她没有多说,但语气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认可。
走廊上,郑与山并没有急切地追问或游说,只是与高途并肩走着,偶尔低声交谈几句,内容都是关于手术的注意事项。
他的存在,像一道沉稳的屏障,暂时替高途隔绝了外界的纷扰和内心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