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点在墨蓝色的死寂海面上缓缓起伏,随着距离拉近,轮廓逐渐清晰。
那是一艘船。
一艘极其破旧、样式古怪的小木船。
船身布满腐朽的痕迹,仿佛随时会散架,船头挂着一盏早已熄灭、灯罩碎裂的油灯。
船上空无一人,随着微弱的波浪轻轻摇晃,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这艘船的出现,与这片“无心”的死海格格不入,却又仿佛是唯一的“渡海”工具。
小夭心中警铃大作。
经历了邪庙、血灯塔的陷阱,她对任何突兀出现的东西都充满了警惕。这艘船是生机,还是另一个诱饵?
她停在岸边,仔细观察。
船身没有任何标识,也感觉不到任何能量波动或生命气息,就像是一艘被遗弃了千百年的普通废船。
“需渡无心海……”残卷的提示在脑中回响。难道这艘船就是关键?
可“无心”又是什么意思?是指这片海没有意识?还是指渡海者需要某种特定的心境?
她尝试着向那艘船发出意念呼唤,或者投掷石块,但都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船依旧静静地漂在那里,不远不近。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天空的铅灰色没有丝毫变化,仿佛永恒。
小夭感到自己的体力在缓慢流失,饥饿和干渴再次袭来。
留在这里是等死,登上那艘诡异的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踏入冰冷的海水中,朝着那艘船游去。
海水粘稠而沉重,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她奋力游到船边,双手扒住湿滑腐朽的船舷,用尽力气爬了上去。
船身微微晃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终究没有散架。
船上空荡荡的,只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和几片枯死的苔藓。
她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食物、淡水,也没有船桨。
一艘无桨之舟,如何渡海?
就在她疑惑之际,脚下的船板突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震动。
紧接着,船头那盏破碎的油灯,毫无征兆地自燃了起来!
然而,灯焰并非温暖的橘黄,而是一种冰冷的、幽幽的惨绿色!
绿光跳跃不定,将周围映照得一片鬼气森森。
与此同时,小夭感到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力量开始推动小船。
小船不再随波逐流,而是调转方向,朝着一个特定的、远离荒岛的方向,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速度不快,却异常平稳,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下方推动。
没有风,没有桨,船自行前进。
小夭紧紧抓住船舷,心脏狂跳。
这诡异的现象让她毛骨悚然。她试图感知那股推动力的来源,却只感受到一片虚无的死寂,仿佛船是在被这片“无心”之海本身的意志推动?
“无心海……无心渡者……”她喃喃自语,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难道渡这片海,需要的不是人力,而是……顺应这片海的“规则”?
或者说,这片海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无意识的“渡者”?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在船中,不再试图控制方向,而是放空心神,尝试着去“感受”这片海的流动。
渐渐地,她似乎进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仿佛与这片死寂的海域融为了一体。
船在惨绿灯光的指引下,无声无息地航行着。
四周是永恒的墨蓝与铅灰,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前方的海平面上,出现了一片朦胧的、不同于海水的昏黄色。
随着船只靠近,那昏黄色的范围越来越大。
那似乎不是陆地,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缓缓流淌的浑浊河流!
河水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土黄色,水面漂浮着无数灰白色的泡沫和难以名状的絮状物,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合着腐烂和尘埃的气息。
一条黄色的河,横亘在死海的前方。
小船没有丝毫停顿,径直朝着那条黄河驶去。在船头即将接触河水的刹那,那盏惨绿的油灯猛地闪烁了一下。
小夭感到一股更加阴冷、更加沉沦的力量包裹住了小船。船身轻轻一震,驶入了黄色的河水之中。
河水粘稠得如同泥浆,航行变得异常艰难缓慢。
更可怕的是,河水中似乎蕴含着某种侵蚀灵魂的力量,小夭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昏沉,无数杂乱无章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碎片记忆开始涌入脑海,悲伤、绝望、怨恨、迷茫……仿佛要将她拖入永恒的沉沦。
她咬紧舌尖,拼命保持清醒,紧守心神中最后一点对相柳的牵挂和对生机的渴望。
就在她即将被负面情绪吞噬时,怀中的《渊秘初章》残卷再次传来一丝微弱的凉意,让她精神一振。
她抬头望去,只见黄河的远方,昏黄的雾气深处,隐约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横跨河面的石桥的轮廓。
桥身破败不堪,桥上似乎挤满了密密麻麻、模糊不清的……人影?
而在那桥头,似乎立着一块斑驳的石碑。
小船,正不受控制地,朝着那座桥缓缓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