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万丈深处,寒冰熔炉迸发的幽蓝光芒将水波染成琉璃色。
小夭举着玉杵咚咚敲击玄冰台上的毒草,溅起的汁液在碰到相柳衣角前被无形屏障弹开,化作一串串珍珠般的气泡往上飘。
“第九十七次试验失败。”
她愤愤把捣烂的紫根草甩进熔炉,炉内顿时窜起三丈高的彩虹烟雾:
“这西荒巫咸族的离魂香根本是骗小孩的玩意儿!连毛球都熏不晕!”
正趴在珊瑚丛里打盹的白羽金冠雕突然炸毛,扑棱着翅膀用上古禽语骂骂咧咧。
相柳从一卷泛黄的鲛绡古籍里抬头,指尖凝出冰珠精准投进毛球张开的喙中:
“吵什么?你当年偷吃鬼方氏贡品时,怎么不说夫人研发的新药味道冲?”
小夭噗嗤笑出声,腕间银铃随着她叉腰的动作叮当响:
“某些人是不是忘了——现在毛球的主食可是我特制的毒虫肉脯?”她突然噤声,鼻尖微动像只发现猎物的小兽,“等等!你手里拿的是不是《南海志异》?”
相柳迅速将鲛绡卷塞进袖中,广袖翻飞时带起一串细碎冰晶:
“夫人看错了,不过是记录潮汐的寻常账本。”
可他耳尖泛起的薄红早被小夭逮个正着,她猫腰窜过去掏他袖子,发间插着的毒针险些刮破鲛纱帐。
“潮汐账本需要夹着桃花笺?”
小夭得意地晃着战利品,拈起那片描着并蒂莲的粉笺朗声念道:
“丙辰年仲夏,夫人醉卧桃林,以胭脂题诗于吾衣襟……哎呀!”
她突然被相柳拦腰抱起,天旋地转间跌进铺着雪狐皮的珊瑚榻。
“偷看夫君私藏,该当何罪?”
相柳俯身时雪发垂落拂过她脸颊,冰蓝瞳孔里跳动着熔炉的幽光。
小夭眨着眼去勾他脖颈,指尖悄悄摸向他后腰的痒穴:
“罪当罚夫君试吃新研制的麻辣蛊虫……唔!”
未尽的话语被封缄在二人紧紧相贴的唇齿间。
熔炉突然爆开的金色火焰将两人交叠的身影投在冰壁上,惊得毛球叼着半条毒鱼傻愣在原地。
直到小夭喘着气推开相柳,鬓发散乱地指着咕嘟冒泡的药炉:
“火候到了!快把妖王鳞片丢进去!”
相柳反手掷出漆黑鳞甲的刹那,整座海底洞窟剧烈震颤。
冰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古老咒文,寒冰熔炉中竟缓缓升起一具水晶棺椁。
棺椁内里躺着个与相柳容貌七分相似的白衣男子,心口插着半截桃花枝。
“这是?”小夭惊得毒针都掉在地上。
相柳却轻笑着以指叩击棺盖:
“第三百代妖王相夷,我的蠢弟弟。”
他忽然转头望向惊呆的小夭:
“夫人可还记得,三百年前你我在桃花谷杀的那个采花贼?”
小夭猛地扑到棺椁前:“所以当年那截桃花枝?”
“是妖王之心所化。”相柳掌心浮现出妖丹虚影,丹体上缠绕着桃花形状的裂痕:
“这傻子为救个凡人女子自毁妖元,我只好取东海玄冰镇着他最后一缕魂魄。”
熔炉火焰突然转成诡异的碧色。棺中妖王心口的桃花枝骤然盛开,飘落的花瓣在水流中聚成一行血字:
“西荒巫咸,以情为祭,盗取妖丹,重塑魔身。”
毛球突然发出警示的尖啸。
洞窟外传来苗圃隔着水波的急呼:“主上!百黎族传来消息,童心血蛊暴动的孩子们全都昏迷了!”
小夭反手甩出三根金针定住颤动的棺椁,相柳已化作白光冲出洞窟。
她急追时忽被棺中伸出的桃花枝缠住脚踝,回头竟见那妖王睁开了眼。
“嫂嫂……”妖王喉间发出破碎的气音,“小心……鬼方面具……”
轰隆巨响中寒冰熔炉骤然塌陷。
小夭坠向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相柳撕裂水波急掠而来的身影,以及他身后……
无数张嬉笑哭泣的鬼方面具,正如蝗虫般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