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源市的风暴尘埃落定,相关的调查和处理仍在按程序深入,但省里的工作重心已经迅速转向了灾后重建与秩序重塑。
关于人事调整的各种猜测和小道消息,在机关内部流传了半个多月后,终于随着一纸红头文件的印发,戛然而止。
这天下午,叶凡被请到了省委组织部。与他谈话的是干部五处的处长,态度客气而正式。
“叶凡同志,根据工作需要,经省委研究决定,提名你为清源县人民政府县长候选人。”
处长开门见山,将一份任职文件草案推到他面前,“按照程序,需要先和你本人谈话,听取你的意见。”
清源县县长!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正确认时,叶凡的心脏还是猛地跳动了一下。清源县,是清源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经济总量和人口在全市位列中游,但地理位置重要,生态资源丰富,近年来也在谋求产业转型。
让他回清源,但不是直接进入风暴中心的清源市核心层,而是先去下辖的县里担任政府主官,这无疑是一个极其精妙,也极其考验人的安排。
一方面,这是他首次主政一方,拥有了独立的施政空间和舞台,是质的飞跃。另一方面,清源县紧邻市区,周远山案的余波未平,各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未必彻底清除,他回去,既是机遇,也是巨大的挑战和风险。这像是一次“火线提拔”,也是一次“烈火淬炼”。
叶凡迅速压下心中的波澜,面色平静地看着处长:“我坚决服从组织安排。感谢组织的信任和培养。”
处长对他的反应似乎很满意,点了点头:“叶凡同志,你还年轻,组织上让你去清源县挑这副担子,是看重你在魏省长身边锻炼出的宏观视野和应对复杂局面的能力。清源县目前正处于发展的关键时期,也面临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和转型压力,希望你下去以后,能迅速打开局面,团结带领县政府一班人,真抓实干,造福一方。”
“请组织放心,我一定恪尽职守,勤勉工作,绝不辜负组织的信任和清源县人民的期望。”叶凡的表态沉稳有力。
谈话结束后,叶凡走出组织部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来往的车辆和行人,心中百感交集。
从省委核心的秘书,到一县之长。看似是离开了权力中枢,实则是踏上了一条更为广阔,也更为坚实的仕途跑道。
这背后,显然有着魏省长的深远布局和强力推动。领导是在给他机会,让他去积累实实在在的政绩,去建立属于自己的根基。
他拿出手机,第一个电话打给了父亲。
“爸,组织上找我谈话了,让我去清源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叶建国有些激动又有些担忧的声音:“清源县?好,好啊!这是组织信任你!就是……那边刚出过事,水可能还挺浑,你一个人下去……”
“爸,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我会小心的。”叶凡安慰道,“您和我妈保重身体,等我那边安顿好了,接你们过去看看。”
“好,好,你好好干,不用惦记我们。”
挂掉父亲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出那个存于心底却久未联系的号码。此刻的任何联系,对那个倔强独立的她而言,或许都是一种不必要的打扰。
他回到办公室,魏省长正在批阅文件,见他进来,抬了抬眼:“谈完了?”
“是,省长。谈完了。”
“嗯。”魏省长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审视着叶凡,
“下去以后,记住几句话。第一,县官不如现管,到了地方,你就是父母官,眼里要有老百姓,心里要装着实实在在的事。第二,清源情况复杂,既要大胆工作,也要讲究策略,团结可以团结的一切力量。第三,也是最重要的,”
魏省长的语气加重,“守住底线,干净做事。我不希望看到你倒在同一个地方。”
魏省长的话,句句千斤,既是嘱托,也是警告。
“省长,您的教诲我牢记在心。我一定谨守本分,扎实工作,绝不给您丢脸。”叶凡郑重承诺。
“去吧。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组织部那边会安排人送你上任。”魏省长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笔。
叶凡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他知道,在魏省长这里,他作为秘书的生涯,已经正式画上了句号。
他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默默整理个人物品。几年的秘书生涯,文件堆积如山,但属于他个人的东西,其实很少。一个水杯,几本工作笔记,几件挂在衣帽架上的备用衬衫。
同事们陆续知道了他的任命消息,纷纷过来道贺,语气真诚,眼神复杂。叶凡一一谢过,态度谦和,与往常并无二致。
下班时间到了,他抱着一个不大的纸箱,走出了工作了数年的省委大楼。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没有回头。
新的舞台已经搭好,新的挑战就在前方。清源县,那个生他养他,又让他经历了家族伤痛和宦海初战的地方,正等待着他的回归。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需要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秘书,而是将以一县之长的身份,去书写属于自己的篇章。
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康庄大道?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去迎接这一切。
象牙塔的尖顶,他已然离开。更广阔的天地,正在他脚下展开。而属于叶凡的传奇,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