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省长的视察如同一阵飓风,席卷过清源市,留下了短暂的平静与更深的不安。
视察结束后的几天,清源市表面上风平浪静,各项工作似乎都在“省领导重要指示精神”的指引下加速推进,连“老城记忆”项目的拆迁僵局都仿佛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但叶凡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暗流汹涌。周远山绝不会坐以待毙,他就像一条潜伏在深水中的鳄鱼,表面的顺从只是为了等待更好的时机,发出致命一击。
叶凡回到省城,继续他高强度的工作。母亲的病情需要定期复查和精心调养,父亲的手伤也还在恢复期,家庭的牵绊让他肩上的担子更重,也让他内心的那根弦绷得更紧。
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高效,仿佛要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以此对抗外界的压力和内心的波澜。
这天,他正在处理一份关于全省开发区土地集约利用的督察报告,内线电话响了,是魏省长让他进去。
走进办公室,魏省长没有像往常一样伏案工作,而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听到叶凡进来的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
“清源那边,调查组遇到麻烦了。”
叶凡心中一凛,站定脚步:“省长,是什么情况?”
“有人向调查组‘主动反映’情况,”魏省长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叶凡,“说看到你和‘萤火’中心的唐若雪律师,在视察期间,私下有过接触。还提供了……照片。”
叶凡的瞳孔骤然收缩。照片?他和唐若雪在视察那天?他迅速回忆,除了那短暂的目光交汇,他们没有任何言语或肢体接触!这分明是构陷!
“省长,视察当天,我与唐若雪律师没有任何私下接触,仅仅是队伍经过时,有过短暂的目光交汇,在场人员众多,都可以作证。所谓的照片,要么是角度刁钻的借位,要么就是伪造!”叶凡的声音冷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魏省长没有说话,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放在桌面上。
叶凡上前一步,目光落在照片上。照片拍的是视察队伍经过老城区时,他和唐若雪“同框”的瞬间。
拍摄者选取的角度极其刁钻,利用前景和人群的遮挡,刻意营造出一种他和唐若雪正在隔空对视、甚至仿佛在无声交流的错觉。照片本身没有pS痕迹,但这种借位拍摄的恶意引导,昭然若揭。
“就凭这几张借位的照片?”叶凡抬起头,看向魏省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冰冷,
“省长,这是有人狗急跳墙,试图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混淆视听,干扰调查方向,甚至……拖我下水。”
魏省长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拿起照片,重新放回抽屉:
“照片的真伪,自然会有人去鉴定。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你现在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攻击你,不仅仅是因为清源的事,更是因为你是我魏宏运的秘书。”
他的语气平缓,却带着千钧之力:“打狗还要看主人。他们动你,就是在试探我的底线。”
叶凡瞬间明白了魏省长的意思。这场斗争,已经不再局限于清源市,不再局限于他和周远山的个人恩怨,而是上升到了更高层面的角力。他叶凡,成了双方博弈的一个焦点。
“省长,我……”叶凡想表态,却被魏省长挥手打断。
“你不用说什么。”魏省长坐回椅子上,目光如炬,“我既然用你,就信你。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是叶凡,你要记住,在这场博弈中,个人的清白有时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谁能掌握主动权,谁能抓住对方的命脉。”
他顿了顿,语气深沉:“调查组在清源举步维艰,说明对方根基很深,防护很严。我们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更需要……一个突破口。”
叶凡心中一震。魏省长这是在点拨他,也是在向他施加压力。他需要拿出更有力的东西,来打破目前的僵局,来证明自己的价值,也来扞卫领导的权威。
“我明白了,省长。”叶凡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我知道该怎么做。”
从魏省长办公室出来,叶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但也有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对手已经将战火烧到了他的身上,甚至试图通过他来打击魏省长。他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保留了。
他回到座位,拿出加密手机,拨通了赵磊的号码。
“磊子,之前让你查的事情,加快进度,不惜代价。”他的声音冰冷,“重点两个:
一,那辆黑色轿车的最终去向和车内人员,想办法突破;
二,鼎华集团流向境外那几个离岸公司的资金,最终落脚点在哪里,我要确凿的证据链。”
挂掉电话,叶凡看着电脑屏幕上那份关于土地集约利用的报告,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屏幕,看到了清源市那片迷雾重重的战场。
裂痕,早已存在。如今,这裂痕正在不断扩大,不仅在他与周远山之间,也在他与过去的自己之间,甚至……可能在他与这座他奋力攀爬的象牙塔之间。
但他已别无选择,只能沿着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继续走下去,直到将所有的迷雾驱散,将所有隐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暴露在阳光之下。
这一次,他不仅要为自己正名,更要为那些受到不公对待的人,讨回一个公道。这,或许是他身陷这权力漩涡中,所能坚守的最后的底线与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