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琛的“求和”,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连涟漪都未曾泛起,就被苏婉婷冰冷的态度和那枚刺眼的婚戒彻底击碎。他带着一身未能发泄的暴怒和前所未有的屈辱离开了露台,也离开了医院。
然而,苏婉婷和顾清风都清楚,这绝非结束。陆寒琛的平静,更像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们将病房的安保提到了最高级别,顾清风甚至通过“夜莺”联系了本地的安保公司,加派了人手在医院外围巡逻。
苏婉婷出院的日子定下来了。在医生确认她和念念身体状况都稳定,可以回家休养后,顾清风开始有条不紊地办理出院手续,并安排车辆。他们计划直接前往机场,搭乘早已准备好的私人飞机,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去往一个更安全、更隐蔽的国度重新开始。
出院这天,阳光明媚,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里的紧张。
苏婉婷已经换下了病号服,穿着一身舒适的棉质长裙,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念念包裹在柔软的婴儿襁褓里。小家伙似乎感应到要离开医院,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母亲。苏婉婷低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儿子细嫩的脸蛋,心中充满了对新生活的期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
顾清风最后检查了一遍行李,确认所有证件和必需品都已带齐。他走到苏婉婷身边,伸手想接过孩子:“我来抱吧,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
苏婉婷摇摇头,将念念紧紧地搂在怀里:“不用,我可以。” 这个小小的生命,她一刻也不想松手。
顾清风理解她的心情,不再坚持,只是柔声道:“车已经在楼下等了,我们走吧。”
他拎起行李,苏婉婷抱着孩子,两人一同走向病房门口。然而,就在顾清风伸手拉开房门的一瞬间——
门外,如同鬼魅般,赫然站着陆寒琛!
他不再是前几天那般带着几分压抑和卑微的模样。此刻的他,仿佛彻底撕掉了所有伪装,回归了那个最原始、最冷酷无情的掠夺者。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身形挺拔如松,眼神却如同西伯利亚的寒冰,没有丝毫温度,只有深不见底的偏执和势在必得。他的身后,站着四名身材魁梧、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如同四座铁塔,堵死了所有去路。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婉婷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将怀里的念念死死护住,警惕地瞪着陆寒琛,如同护崽的母兽。
顾清风脸色骤沉,立刻上前一步,将苏婉婷和孩子完全挡在自己身后,目光锐利地直视陆寒琛:“陆寒琛,你想干什么?”
陆寒琛的目光直接越过顾清风,死死锁在苏婉婷……或者说,她怀里的那个襁褓上。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你休想!”苏婉婷的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尖利,抱着孩子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泛白。
陆寒琛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拒绝,他微微偏头,对身后的保镖做了一个极快的手势。
两名保镖立刻上前,不由分说地就要去拉拽顾清风,另外两人则目标明确地朝着苏婉婷和她怀里的孩子逼近!
“滚开!”顾清风怒喝一声,挥拳格开一名保镖伸来的手,与对方扭打在一起。他虽然身手不错,但面对两个经过专业训练的彪形大汉,瞬间就落了下风,被死死钳制住,无法脱身。
“顾清风!”苏婉婷惊叫,看着顾清风被压制,看着另外两个保镖如同阴影般笼罩过来,无边的恐惧攫住了她!
其中一个保镖已经伸手,试图去夺她怀里的孩子!
“不要!别碰我的孩子!”苏婉婷发出凄厉的尖叫,身体剧烈地颤抖,她拼命扭动身体,用后背去抵挡,但那力量悬殊太大!
就在那只手即将触碰到襁褓的瞬间,苏婉婷眼中闪过一丝彻底的绝望和疯狂!
她猛地低下头,用牙齿狠狠咬住了自己手臂上还埋着的、为了方便输液而尚未拔除的留置针软管!
“噗”的一声轻响,伴随着皮肉被撕扯的细微痛感,针头被她硬生生从血管里扯了出来!带出一串殷红的血珠,瞬间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袖!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动作一滞!
苏婉婷猛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因为疼痛和激动而不住颤抖。她右手握着那枚带着血迹、闪着寒光的金属针头,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抵在了自己脖颈侧方最脆弱的颈动脉上!
针尖刺破皮肤,一滴鲜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在她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线!
“退后!!!”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破碎却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眼神如同燃尽的灰烬,冰冷而骇人,“陆寒琛!让你的人退后!否则,我今天就死在这里!你得到的,只会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保镖们不敢再动,下意识地看向陆寒琛。
顾清风停止了挣扎,目眦欲裂地看着苏婉婷脖颈上的血迹,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婉婷!不要做傻事!”
陆寒琛死死地盯着苏婉婷,盯着她脖子上那抹刺目的鲜红,和那枚深深抵入皮肉的针尖。他的瞳孔剧烈收缩,胸腔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却第一次,掺杂了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逼进一步,这个女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
她竟然……又一次用她的命来威胁他!为了离开他,为了保护那个孽种,她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
这种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就在这剑拔弩张、空气都仿佛要爆炸的时刻,被顾清风提前安排好的、一直在附近待命的律师和几名医院高层保安终于赶到了。
律师见状,立刻上前,声音洪亮而严肃,手中举起一份文件:“陆先生!请你立刻停止你的行为!你现在的举动已经构成了严重的非法入侵、人身伤害和企图绑架婴幼儿的嫌疑!我已经报警!警方马上就到!如果你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请立刻带你的人离开!”
与此同时,医院的保安也迅速上前,隔开了陆寒琛的保镖,护在了苏婉婷和顾清风身前。
陆寒琛站在原地,额角青筋暴跳,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看着被保安护在身后、依旧用针头抵着脖子、眼神决绝的苏婉婷,又看了看一脸正气凛然的律师和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
他知道,今天,他带不走孩子了。
在这个法治国家,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陆寒琛权势再大,也无法公然对抗法律和舆论。
一种极致的挫败感和暴怒,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缓缓抬起手,示意保镖退下。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苏婉婷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愤怒,有不甘,有痛楚,还有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仿佛要将她刻入骨髓般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大步离开。保镖们紧随其后。
压迫感骤然消失。
苏婉婷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手中的针头“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顾清风立刻挣脱束缚,冲上前一把扶住她,看到她脖子上那道细微却刺眼的血痕,心疼得无以复加。
“没事了……婉婷,没事了……”他紧紧抱着她和孩子,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警察很快赶到,律师上前交涉,说明情况。
苏婉婷靠在顾清风怀里,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知道,他们暂时安全了。
然而,陆寒琛离开时那最后一眼,却像一道冰冷的烙印,刻在了她的心上。
她知道,这场战争,还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