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言气得浑身微微发抖,却又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利维尔看着他这副气鼓鼓又强忍泪意的模样,伸出手,微凉的指尖先是捏了捏他气得泛红的脸颊,随即又动作略显粗粝地擦过他不知何时滑落眼角的泪珠。
“省点力气吧。”利维尔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波澜,“你走不了的。”
说完,他直接将人打横抱起,不顾时言挣扎,将他放回柔软的床榻上。
时言一沾到床就翻身背对着他,整个人蜷成一团,明摆着拒绝交流。
利维尔站在床边,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没有强迫他,只是淡淡道:“好好想想。”
房门轻轻合上,脚步声渐远。
时言裹着被子在床上来回滚了一圈,把自己卷成了一个小小的团子。
他确实要好好想想,但不是想怎么妥协,而是想怎么离开。
庄园里守卫森严,高墙上的荆棘藤蔓还会主动缠人,硬闯肯定行不通。他咬着被角琢磨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
既然利维尔吃软不吃硬,那不如……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时言单方面开启了冷战模式。平日里叽叽喳喳的小人突然变得沉默寡言,连眼神都懒得给利维尔一个。
他要么坐在窗边发呆,要么缩在角落里看书,整个人像株蔫巴巴的小植物,连带着整个房间都沉闷起来。
利维尔起初还能淡定,可三天过去,时言连饭都吃得少了,他终于坐不住了。
“要不要吃蜜糖松饼?”他端着刚出炉的点心凑过去。
时言瞥了一眼,扭头。
“花园的蓝玫瑰开了。”
时言无动于衷。
“莉莉来信了。”
时言睫毛颤了颤,但还是没理他。
当天下午,整座庄园的仆人都被折腾得鸡飞狗跳。主人命令厨房试做了二十多种点心,可那小祖宗连看都不看。
就在利维尔阴沉着脸考虑要不要把玩偶之家那群小东西抓来陪他时,时言却突然自己拿起勺子,慢吞吞吃起了布丁。虽然还是不说话,但至少肯吃东西了。
“明天带你出海看风景。”利维尔趁机凑近,指尖轻轻勾住他的一缕头发。
时言眼睛倏地亮了,又迅速压下嘴角:“真的?”
他原本只想冷冷对方再给颗糖,让他放松警惕,然后趁机逃走,没想到对方直接递上了整个糖果罐子。
“嗯。”
利维尔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力道不轻不重,却故意带了几分逗弄的意味。
时言原本还在装乖,被他这么一捏,顿时皱起眉,一把拍开他的手,瞪着他:“别碰我!”
那双眼睛里终于燃起了熟悉的怒火,不再是那副蔫巴巴的模样。
利维尔唇角微扬,心里悬着的那口气总算松了下来。
——还好,他的宝贝没被养死。
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安静,而是鲜活生动的恼怒,像只炸毛的猫,亮出爪子,气呼呼地挠人。
“这才像你。”利维尔低笑,指尖轻轻蹭过他被捏红的脸颊,语气里带着几分纵容,“最近装得那么辛苦,不累?”
时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计划可能早就被他看穿了。他咬了咬唇,不甘心地别过脸。
利维尔看着他这副模样,心情莫名愉悦。
生气也好,闹脾气也罢,只要他还鲜活地在他身边,怎样都好。
第二天傍晚,利维尔带着他登上了那艘豪华的游轮。时言缩成小人模样,被他揣在口袋里,只露出半个脑袋,百无聊赖地看着四周。
甲板上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不断有人上前与利维尔寒暄。
时言对这些虚伪的社交毫无兴趣,听着那些没完没了的奉承话,眼皮越来越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差点在利维尔口袋里睡过去。
利维尔察觉到他的困倦,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头顶,低声道:“别睡,带你去吃东西。”
他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人群,带着时言来到了相对安静的自助餐厅。这里摆放着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香气四溢。
利维尔将他从口袋里拿出来,轻轻放在铺着洁白桌布的长桌一角,柔声道:“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站在巨大的餐桌之上,时言仿佛置身于美食的丛林。
他眨了眨还有些迷糊的眼睛,目光扫过那些对他而言如同小山般的糕点、晶莹剔透的虾肉、装饰精美的水果塔……
想到利维尔之前的欺骗和算计,一股小小的报复心理油然而生。他立刻精神起来,伸出小手指,开始有模有样地“点餐”。
“那个!”他指了指远处一盘淋着琥珀色酱汁的鸡翅。
利维尔依言,用特制的小叉子取了一小块,小心地放到他面前的碟子里。
时言尝了一口,味道确实鲜美。但他故意皱了皱小鼻子,又指向远处的焗龙虾,“这个也要!”
利维尔眉梢微挑,但还是耐心地照做。
利维尔刚把龙虾端回来,时言又兴奋地指向甜品台:“草莓塔!最上面那颗草莓最大!”
那草莓塔层层叠叠,奶油雪白细腻,草莓鲜红饱满,仿佛在呼唤他。
“还有那个红色的浆果!”
“那个白色的小蛋糕!”
“那个……那个看起来脆脆的!”
利维尔被他使唤得团团转,却难得的好脾气,任劳任怨地给他拿这个递那个。
看着高高在上的利维尔为自己忙前忙后的样子,时言心里那点憋闷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莫名地开心起来,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而利维尔哪里会看不出这小家伙存心使唤他的那点小心思。
但他看着时言那难得重新亮起来的眼睛,非但没有丝毫不悦,眼底反而掠过一丝纵容和淡淡的笑意。
他拿起一方干净的丝质手帕,轻轻擦了擦时言不小心沾到酱汁的嘴角,低声道:“慢点吃。”
时言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继续埋头享用他的“战利品”。
不过,他当然吃不完这么多,于是他眼珠转了转,抬头对利维尔理直气壮地说:“我吃不下了,这些都没动过,你不要浪费,帮忙解决掉。”
他那点“故意点多、吃不完让你吃剩饭”的小心思,几乎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利维尔没说破,反而直接拿过一块时言刚刚吃过、正准备放下的小蛋糕,神色自若地就着那浅浅的咬痕吃了下去。
动作优雅,没有丝毫犹豫或嫌弃,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预想中对方可能会露出的嫌弃或无奈表情完全没有出现,这种完全偏离预期的反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心里那点带着恶作剧性质的得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烦躁。
“你——”时言愣了一下,耳尖微微泛红,却很快移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在心里恶狠狠地嘀咕:“吃吃吃,吃不死你!撑坏最好!”
利维尔解决完那些食物后,就起身将时言轻轻捧起:“先回房间休息,晚上再带你去看烟花。”
时言点点头,心里却盘算着等他一走就溜出去探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