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洲的手还搭在她肩上,掌心温热,指节却绷得发紧。
慕晴靠在门框边,眼角余光扫到那张被风卷回来的纸条,字迹朝外,像谁在暗处盯着他们。她刚要抬手去撕,手腕一沉,人已经被拦腰抱了起来。
“哎?!”她惊得一蹬腿,“你干啥?放我下来!”
江砚洲没理她,抱着她跨过门槛,一步踩进屋。
她脑袋磕了下他肩膀,闷哼一声:“你以前不是最烦这些老规矩?说啥‘封建残余,必须破除’?”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嗓音低:“以前没你。”
她噎住,脸忽地热了,嘴上还不饶人:“那你现在是不是还得拜天地、敬高堂?要不我给你找两根香,咱俩对着灶王爷磕一个?”
他脚步一顿,抬眼盯着她:“你要真想磕——”
“打住!”她赶紧拍他胳膊,“我开玩笑的!谁要给你磕头,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他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抱着她走到炕边,轻轻放下。
红烛烧得正稳,火苗不晃,光晕一圈圈铺在墙上。桌上摆着两碗红糖水,碗边磕了个小缺口,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那对。
她盯着糖水,忽然笑出声:“你说咱俩这婚礼,花生瓜子是队长家凑的,红糖是你拿功章换的,连灯笼都是从大队库房借的……这算不算史上最寒酸婚宴?”
“不寒酸。”他坐到她旁边,声音沉,“你来了,就什么都不缺。”
她心头一跳,低头搅了搅糖水,勺子碰碗沿,叮一声。
“江砚洲。”她忽然抬头,“你说……以后真没人敢惹我了?”
他转头看她,眼神黑得像夜里压过来的山。
“谁惹你,就是惹我。”他伸手,拇指擦过她唇角,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我护你。”
她鼻子一酸,赶紧低头喝糖水,结果呛了一下,咳得直拍桌子。
他立刻拍她背,一下一下,力道稳。
“我自己会咳!”她躲开,脸红得像糖水染的。
他手没收,反而顺势扣住她后颈,声音哑了半分:“你是我的人了,躲什么?”
她怔住,心跳快得不像话。
半晌,她扯了扯他衣角,小声:“那你……以后也别丢下我。”
他没说话,忽然把她拉进怀里,下巴抵她发顶,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她嵌进骨头里。
“这辈子,”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只对你好。”
她眼眶发热,反手抱住他腰,嘴上还硬:“那你可记住了,反悔我就拿空间红糖塞你嘴里,齁死你。”
他低笑,胸腔震得她耳朵发麻:“随你。”
她正要推开他耍赖,手腕忽然一震。
银镯冰凉,却泛起一丝微热。
她意识一晃,眼前景象变了——
四合院暖房里,蜜薯藤不知何时爬满了木盒,藤蔓交缠,正一圈圈绕着那条红绳,越收越紧,像打了个死结。
空间静悄悄的,田圃里草莓苗轻轻晃了晃,暖房角落传来一声极轻的“岁岁,平安”,像谁在耳边念了一句咒。
她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还窝在江砚洲怀里,手腕上的红绳正泛着极淡的光,像是浸过月光。
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藏,手刚动,江砚洲却抬起了她的手腕。
他盯着那根红绳,眼神深得看不透。
“它……在发光。”
她脑门一炸,冷汗都快出来了。
旁人不该看见的!这光只有她能感知!
她强笑:“你看错了,哪有光?是不是蜡烛晃的?”
他没松手,反而指尖顺着红绳滑到她腕骨,声音低:“别摘。”
她心跳如鼓,嘴上还敢颠:“你管这么多?我摘了洗澡行不行?”
“不行。”他抬眼,眸子黑得发沉,“这绳,我系的,不许动。”
她被他看得发慌,又不想认怂,干脆抬脚踩他鞋面:“那你以后也别想脱!”
他没躲,反而握住她脚踝,力道稳得让她动不了:“不脱。”
她脸红得快冒烟,抽回脚,扭头假装看蜡烛:“……真够黏人的。”
他没接话,起身吹灭了灯。
屋里黑了,只有窗缝漏进一点月光,照在炕沿。
他躺下,翻身把她圈进怀里,手搭在她腰上,呼吸沉稳。
她僵着不敢动,心想这人平时冷得像块铁,怎么一结婚就变黏皮糖了?
“睡了。”他在她耳边说。
“嗯。”她小声应。
刚闭眼,他忽然又开口:“慕晴。”
“干嘛?”
“你今天……笑了十七次。”
她一愣:“你数我笑?”
“嗯。”他顿了顿,“第一次是在打谷场,你扑进我怀里,说‘大佬救我’。”
她笑出声:“那时候我可吓死了,心想这倒霉蛋能不能靠住。”
“第二次,是你偷吃我干粮,被我抓到,还嘴硬说‘这叫战术补给’。”
“第三次,是你骑马摔沟里,自己爬上来还说‘战术转移’。”
她越听越笑,扭头看他:“你还记得这么多?”
“都记得。”他声音低,“你每次笑,我都记得。”
她心头一软,反手握住他搭在腰上的手:“那以后我天天笑给你看。”
他呼吸一滞,手臂收紧。
她正要闭眼,忽然感觉手腕又是一震。
银镯微热,空间里蜜薯藤猛地一抽,藤蔓死死缠住红绳,像是打了个结,再也解不开。
她没动,只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
江砚洲闭着眼,嗓音哑:“睡吧。”
“嗯。”
他以为她睡了,却不知她睁着眼,在黑暗里悄悄笑了。
梨涡浅浅,像月牙落进水里。
片刻后,他呼吸渐沉,手还牢牢圈着她。
她轻轻动了下手腕,红绳还在,微光淡得几乎看不见。
她小声嘀咕:“行吧,既然你这么想拴住我……”
顿了顿,她抬眼看他睡熟的侧脸,唇角翘了翘。
“那我也把你,锁死了。”
窗外风停了,门板上那道被撕过的纸条残角,缓缓飘落,砸在门槛外。
屋里,红烛早已燃尽,只剩一点余烬,冒着细烟。
江砚洲忽然翻身,手一紧,把她往怀里又搂了搂。
她被撞得闷哼一声:“你这人……睡觉还耍流氓。”
他没醒,眉头却松了,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
她瞪他,正要抬脚踹,手腕上的银镯忽然又是一震。
暖房里,蜜薯藤猛地缠上木盒,藤蔓交叠,打出一个死结。
空间静了一瞬,田圃角落,一颗草莓苗“啪”地绽出花苞。
她察觉到动静,意识刚探进去,就见藤蔓上挂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写着:“甜过头,小心齁着。”
她一愣,随即笑出声。
“你还有空吐槽我?”
藤蔓晃了晃,蜜薯藤悄悄缩回一角,像是躲她。
她收回意识,低头看江砚洲,这家伙睡得一脸正经,手却死死抓着她不放。
她戳他脸:“小狼狗,醒醒,你媳妇要跑。”
他眼皮都没动,手却更紧了。
她笑得肩膀发抖,正要再闹,忽然听见他梦里嘟囔了一句。
“……不许跑。”
她一怔,随即把脸埋进他胸口,闷声笑。
“行行行,不跑。”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