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昀立马眼刀子飞向云澜,同时默不作声地将手下移了几寸,唐晓虽说脸上嫌弃,但仍小心避开了他肩臂上的伤口,小身板架起了他大半的重量,跟沈玉等人打了声招呼,送他寻郎中包扎去了。
沈玉和江邪在后侧看得分明,了然地对视一眼,这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只不过,以唐晓那样单纯的性子,只怕景昀还得走一阵弯路。
沈玉收回视线,便见人群自动让开了一个豁口,当中一人慢条斯理地踱步而出,正是云晔,想来八成是因为下场云澜和文浩轩的比试,来嘱咐云澜几句的。
文浩轩识趣地退了两步至沈玉二人身侧,但他们离得倒也不远,因此云晔的话还是清晰地钻入了他们的耳朵里:“尽力而为,输赢无所谓,但挨打躲着点脸,不然你娘回头该骂我了。”
几人没想到云晔的叮嘱竟然是这样的,一时间都有些呆滞。
云澜“嘶”了一声,语气满是幽怨:“您就不能盼我点好?去年您可不是这么嘱咐我的啊。”
“去年那不是没这么大竞争力么,而且你娘就在旁边,我要是说半句丧气话她得活拆了我。”云晔目光飘了飘,颇显心虚,但话还是说得理直气壮,“你老子我惧内啊。”
云澜:“……”他能说他现在十分想念他娘孟大掌柜吗?
但想念也无用,他毫不犹豫,给他爹原地转了个向,恭恭敬敬地给人送了回去,然后几步朝沈玉他们迈过来,一把勾住一脸幸灾乐祸样儿的文浩轩。
而云晔走后,九霄宗那群弟子也聚来了他们周围,本想帮云澜放放狠话给他加油打气的,却见云澜搭着文浩轩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便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云澜悠悠地道:“你昨天可是喝我的酒了,下手轻点啊。”
文浩轩笑着看他:“你这张脸还挺值钱的,那点酒不能够吧?”
“啧,你咋这么贪呢,行,改日下山,请你喝个痛快。”云澜又看着沈玉和江邪,朗声道,“还有你俩,到时谁都别跑啊,不醉不归!”
他们还没开口,九霄宗那群年纪小的弟子们先叫嚷起来了:“大师兄,那我们呢?”
“对啊大师兄,这酒是不是也得有我们一份儿啊?”
云澜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一眼:“边儿待着去,打成这熊样儿还想喝酒?回头给我一人拎俩酒坛扎马步去,不扎够两个时辰我看谁敢放下。”
四周顿时响起了哀嚎声一片,云澜立马踢了最近的一个少年一脚,笑骂道:“闭嘴,再嚎就三个时辰,嚎得我脑仁儿疼。”
三个时辰马步的威慑力太强,一群人瞬间噤声,与此同时,下一场预备的锣声响彻校场。
云澜勾了下唇,理了理自己衣襟,率先迈开长腿,嗓音清朗:“文兄,走着。”
文浩轩也笑了笑,不经意间瞥了沈玉一眼,又顺势望向高台他师父的方向,随后提气,步伐沉稳,走向擂台。
燕云昭与方延先是喊了一嗓子:“大师兄必胜!”随后看文浩轩上台,两人又喊了一句,“文大哥加油!”
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哪边的。
云澜与文浩轩立于台中,相距丈许,一位风姿卓越,一位玉树临风,皆是年轻一辈当中的翘楚,褪去方才在台下谈笑风生时的那几分轻松,二人眼中满是对对方的谨慎与审视。
几乎是同时,二人脚下轻点,相对而冲,仿佛试探一般,剑影流光,若痕与荒短暂相撞了一瞬便各自分开。
此时正值巳时五刻,日头偏斜,山岗清风也吹不走这校场的热浪,人声鼎沸又将这热意推向了又一个高潮。
沈玉生于雪山长于雪山,向来耐寒,但还真不怎么耐得住热,因此不由得想退几步离人群远一点,只是才退出一步便被人拉住了。
“嗯?”
“跟我来。”
江邪握着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儿拽了一下,然后领着他穿梭在人群中。
宽肩窄腰身量高且气场强大的优势在此处体现得淋漓尽致,开路开得异常顺利。
他也没带沈玉走太远,只是换了个方位而已,但恰好,新位置正处风口,只是因为视角不佳,因而没多少人聚在这块儿,而视角这一问题,江邪也将它解决了。
再退出几步,便是几棵围了栅栏的高大杏树,江邪仗着无人注意,拉着沈玉爬树,并排蹲在分叉上,还顺手牵了几颗甜杏,在衣服上擦了擦,给沈玉当零嘴吃。
树上视野的确广,虽离擂台远了些,但沈玉眼力佳,也不碍事,他也是头一次干爬树偷果子这档事,最初还有些忐忑,虽然始作俑者都是江邪,他顶多算个从犯。
枝叶掩映下,暑气也降下几分,沈玉捏着江邪递来的杏子咬了一口,酸甜汁水在口中溢开,缓解了他先前的燥热,视线转而投向远处的擂台。
擂台上,激斗正酣。
云澜身法飘逸迅捷,抖腕振腕间,剑光层层叠叠如水银泻地,又似云雾缭绕,连绵不绝地卷向文浩轩。
云澜那一手出神入化的九霄剑法配合他深厚的内力,掀起阵阵迫人的气浪,不止如此,他腿脚上的功夫也是干净利落,猎猎生风。
文浩轩也不敢托大,步法灵动,闪转腾挪,剑尖轻颤,长剑划过道道弧线,他的剑招多数大开大合,但其精细之处又犹如雾里藏针,令人捉摸不定。
剑锋交击的脆响密集如骤雨,火花在阳光下也清晰可见。
云澜身随剑走,若痕化作一片虚影,时而缥缈,时而凝练,隐隐封死了文浩轩周身几处大穴,他攻势虽急,却不见纷乱,招招式式勾连衔接,不难看出其根基之稳。
然而文浩轩也不是等在那里见招拆招,他脚下步法灵活到了极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若痕最凌厉的锋芒,并精准寻到那一隙反击之机,剑尖如毒蛇吐信,直取云澜下盘,逼得他不得不旋身回防,那飘逸的身姿也有些许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