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梯尽头,空气黏得像凝固的糖浆。
云绵绵脚尖刚落地,脖子上的玉佩猛地一震,直接从衣领里弹了出来,悬在半空打了个转儿,嗖地往前方飞去。她伸手去抓,指尖只擦到一道滚烫的弧线。
“哎哟喂,咱家祖传玉佩今天是充了VIp加速包?”她嘴上调侃,人已经下意识往前追了半步。
洛玄离一把扣住她手腕,力道不重,但稳得让她刹住了脚。他盯着玉佩飞行的方向,斩相思剑柄微颤,像是闻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味道。
“别动。”他说,“那池子……不对劲。”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血池就在十步之外。
说是池,不如说是个张着口的红眼睛——整片地面凹陷成圆形祭坛,池水不是流动,而是像煮沸的油一样咕嘟冒泡,每一颗气泡炸开都带出一丝黑烟,升到半空就消失不见。最离谱的是,池面平静如镜,映不出人影,却清清楚楚倒映着另一块玉佩,正缓缓升起,与云绵绵那块遥遥相对。
两块玉佩旋转着靠拢,纹路拼合成一个完整的阴阳图,光晕一闪,整个空间嗡鸣起来。
云砚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身后,算盘在他手里转得飞快,指节绷得发白。老头喘着粗气,像是刚跑完三千里山路:“双生锁……真有这玩意儿?老祖临死前说的‘一镇一藏’,难道不是疯话?”
云绵绵没接话,她正死死盯着那对玉佩。
脑海里,系统终于蹦出一行字:
“该抢了,宿主。”
她眨了眨眼,小声嘀咕:“抢啥?抢记忆回放吗?这年头连上古秘辛都搞付费点播?”
话音未落,血池突然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镜面般的池水泛起涟漪,画面浮现——
一名白衣女子站在池边,怀里抱着两个襁褓。她面容模糊,但身形挺拔如松,哪怕隔着千百年光阴,也能看出那份决绝。
她低头看着怀中婴儿,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以吾血脉为引,封印天门;双子同命,一镇一藏……宁负天下,不负苍生。”
下一秒,她将其中一个婴孩轻轻放入血池。
孩子没哭,反而在沉入水面的瞬间睁开了眼——琥珀色瞳孔中闪过一道雷纹。
云绵绵呼吸一滞。
那是她的眼睛。
“别看!”洛玄离猛地抬手捂住她双眼,剑气瞬间在两人周围结成屏障。
可晚了。
那股力量根本不是攻击,而是直接钻进神识的洪流。画面继续播放:初代圣女割破手掌,血滴入池,形成一道锁链模样的符文,缠绕在沉入池底的婴孩身上。而另一个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则被悄悄交到一名老仆手中,低语一句:“送去凡间,藏好她。”
镜头最后定格在血池上方的石壁,刻着四个大字——**云为镇,素为藏**。
“啪!”
镜面炸裂,玉佩双双坠落,一块掉回云绵绵怀里,另一块重新沉入血池。
四周恢复寂静,只有血泡还在咕嘟作响。
云绵绵没动,她低头看着胸前的玉佩,手指一点点收紧。
原来如此。
她不是什么倒霉催的圣女继承人。
她是那个被藏起来的孩子。
所谓的双生锁,根本不是诅咒,而是一场跨越千年的骗局——林素婉才是正统圣女之身,被留在宗门“镇守”仙界入口;而她,云绵绵,才是那个被投入血池、用来隐藏真实血脉的“容器”。
难怪每次突破,额头红痣都会发烫。
她根本不是在觉醒,是在解封。
“师叔。”她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冷静,“你说,如果一个人从出生就被安排好命运,连哭和笑都被设计过,那她活着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别人写好的剧本?”
洛玄离没回答。
他只是把手搭在她肩上,掌心传来一阵温热——那是他用剑气温养灵脉的习惯性动作,每次都装作不经意,其实每次都精准卡在她灵气不稳的时候。
云砚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玉片,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忽然冷笑一声:“好家伙,老祖宗当年布下这局,怕是连自己人都没告诉全。怪不得云家一代代圣女活不过三十,感情是替人挡劫啊。”
“所以林姐姐……”云绵绵慢慢抬头,“她恨我,是因为她以为我才是夺走她一切的人?”
“反过来也成立。”云砚把玉片塞进袖子,“你以为你在逃命,其实你才是钥匙。这池子等的不是别人,是你回来解开它。”
话音刚落,云绵绵额头一热。
红痣又开始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剧烈,像是有人在里面点燃了一簇火苗。
她抬手按住眉心,冷汗顺着鬓角滑下。
“宿主。”系统再次闪现,“检测到高危记忆泄露,建议即刻撤离。”
她没理。
反而把玉佩按回胸口,低声说:“再等等。”
她不信邪。
既然这池子是为她而设,那就该留下点见面礼。
她闭眼,调动云墟空间的时间流速,在意识深处快速推演——刚才那段记忆里,石壁上的符文排列方式有点眼熟,像极了云砚教她的残缺阵法图。如果能把那段影像复刻出来……
念头刚起,脚下地面猛地一震。
血池中央,一团黑影缓缓浮起。
不是尸体,也不是法宝,而是一块巴掌大的青铜残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硬生生从某件大器物上掰下来的。它随着血泡一起一伏,表面浮现出断裂的纹路,隐约能辨认出几个字——**九曲黄泉·逆阵卷**。
云砚瞳孔一缩:“等等!那是……阵盘核心?!”
“什么阵盘?”洛玄离皱眉。
“三百年前失踪的‘黄泉引’主控阵盘!”老头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谁要是拿到它,就能反向操控整个禁地的生死门!包括……打开或关闭仙界通道!”
云绵绵盯着那块残片,忽然笑了:“懂了。这不是陷阱,是抽奖。”
她活动了下手腕,从碧玉葫芦里摸出一根细绳,“钓鱼竿”三个字还没说完,就被洛玄离一把拦住。
“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碰它。”他盯着她额角渗出的汗,“刚才的记忆冲击还没散,再靠近可能会被反噬。”
“那你去?”她挑眉。
“我去也不行。”他顿了顿,“我的剑气会触发它的防御机制。”
“那就只能我上了。”她耸肩,“毕竟人家专门等我千年,总不能让人家失望吧?”
她说着,已经解下腰间葫芦,将细绳一头绑在壶嘴,另一头缠上一张轻飘飘的符纸——那是她昨天拿云砚珍藏的朱砂偷偷画的牵引符,本来打算贴床头辟邪用。
符纸入水那一刻,血池忽然停止沸腾。
整个空间安静得能听见心跳。
残片缓缓漂向绳端,眼看就要勾住——
云绵绵忽然感到一阵眩晕。
眼前画面一闪,又出现了那个白衣女子。
但她这次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池底,然后做了个“推”的手势。
下一秒,残片猛地一沉,直直往下坠去。
“糟了!”云砚喊,“它要回到底层封印位!再捞就来不及了!”
云绵绵咬牙,二话不说脱了鞋袜,挽起裙摆就要往下跳。
洛玄离一把拽住她胳膊:“你疯了?这是血池,不是温泉浴场!”
“我知道啊。”她回头冲他一笑,“但你忘了?我是锦鲤体质,走路都能踩到机缘。这池子既然等我千年,总不能让我白来一趟吧?”
她挣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纵身跃入血池。
红色液体漫过头顶的瞬间,她听见脑海里响起一声悠远的钟鸣。
紧接着,系统最后一次闪现:
“警告:检测到上古封印松动,魔神印记共鸣度已达临界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