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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连下了七日,比后园糊风筝那日的雨更显缠绵,淅淅沥沥的雨丝把余杭巷泡得发潮,青石板缝里积着的水,倒映着裱糊铺檐角垂下的纸鸢影子——沙燕、蝴蝶、凤凰,一只只在水里晃悠,像一幅被打湿的水墨画,晕开了边角。苏晚把那只黄铜罗盘摆在柜台正中,罗盘盘面蒙着层薄水汽,指针仍在微微颤动,像条不安分的银鱼,盘底“泉亭”二字被无数人的指尖磨得发亮,泛着温润的铜光,而边缘的铜锈却像生了根的青藤,死死咬着刻度,不肯松开。

“这指针怕是锈住了。”沈砚之拈起块素色绒布,指尖捏着布角,轻轻擦拭盘面上的水汽。绒布是从祖父的旧箱里翻出的,织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擦过铜面时,留下淡淡的布痕。这罗盘是昨日他和苏晚去泉亭驿旧址寻来的——旧址早成了片荒地,只有半截石牌坊还立着,牌坊下埋着个木盒,盒里垫着的蓝布已经褪色成了浅灰,却还能闻到淡淡的桐油香,那是当年泉亭驿驿卒保养车马、修补纸鸢时常用的油。祖父在日记里写过:“泉亭驿的桐油,色如琥珀,香能持久,能让木轮碾过三十年风雨,仍带着松木的清苦;能让纸鸢竹骨浸过十场梅雨,仍挺得笔直。”

苏晚没说话,只是转身往柜台后的油灯添了点灯油。灯芯爆出个火星,昏黄的光忽然亮了些,把罗盘指针的影子投在墙上,细长的影子晃来晃去,像条挣扎着要往某个方向游的银鱼。她想起奶奶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话,那时奶奶的声音已经很轻,却字字清晰:“那罗盘的指针若真动了,就往潮声最大的地方去,别怕路远。你爷爷说过,他的魂魄总在潮声里等我,等我带着半块帕子,去找他要另一半。”

“潮声最大的地方……”沈砚之忽然翻开祖父的航海日志,日志的纸页已经发脆,翻页时发出“簌簌”的响。他指尖点向其中一页插图——那是幅手绘的钱塘江入海口地图,七个桥墩用朱砂标着,从西往东,依次排列,像天空中的北斗七星,连位置都分毫不差。图的右侧写着行小字,字迹带着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就的:“潮来汐往,魂归之处,不在驿馆,不在旧宅,在纸鸢飞过的第七座桥。”

第七座桥。苏晚的指尖轻轻划过罗盘的刻度,从“乾”位到“坤”位,忽然停在“艮”位——余杭巷往东南方向走三里地,正是第七座桥的方向。那座桥叫“望潮桥”,民国二十六年的时候塌过一次,据说是被台风刮垮的,如今的石桥是后来重修的,桥面的青石板换了新的,可桥栏上的石雕却还留着当年的模样。奶奶生前常跟她说,望潮桥西侧的那尊石狮,爪子下藏着个“苏”字,是爷爷当年偷偷刻的,说“这样不管我走多远,看见这字,就知道是回家的路”。

“得去看看。”沈砚之把航海日志卷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日志的边角硌着胸口,像祖父的手在轻轻提醒。油灯的光在他眼底晃来晃去,忽明忽暗,像祖父日记里写的“钱塘夜航的渔火,一点一点,引着船回家”。苏晚转身往后园走,很快抱来那只修好的蝴蝶风筝——翅上“鸾”字的朱砂被连日的雨水浸得发暗,却依旧透着点暖红,像一颗藏在纸里的朱砂痣。

望潮桥的石阶比余杭巷的青石板更滑,每级台阶的缝隙里都嵌着细碎的贝壳,白的、黄的、粉的,是百年潮涨潮落留下的印记,被雨水泡得发亮。沈砚之扶着苏晚往上走,指尖触到她袖口的补丁——那补丁是用他送的半块诗帕的边角缝的,帕子上残荷的针脚在雨里泛着浅白,针脚细密,是苏晚一贯的手法。

“你看那石狮。”苏晚忽然停在桥中间,声音里带着点抑制不住的颤音。她指着西侧的那尊石狮——石狮比人还高,鬃毛卷得像波浪,却缺了只右耳,露出里面粗糙的石芯。而它的左前爪下,果然有个浅浅的刻痕,被青绿色的青苔遮了大半,只露着个模糊的“艹”字头。沈砚之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这是爷爷留下的铜柄小刀,刀身磨得发亮,专用来刮纸鸢竹骨上的毛刺。他蹲下身,用刀背轻轻刮去青苔,一点一点,绿色的碎屑落在石阶上,被雨水冲成小小的流。很快,一个完整的“苏”字渐渐显出来,笔画里还嵌着点暗红,不是青苔的颜色,倒像干涸的血迹,又像褪色的胭脂。

“这是……”苏晚的声音发颤,指尖悬在“苏”字上方,迟迟不敢落下。沈砚之忽然想起祖父家书里的一句话:“阿鸾总爱用胭脂调朱砂,说这样刻在石头上,颜色能留得久些,就算过了十年二十年,也能看清。”他赶紧从怀里掏出那方拼合的诗帕,帕子上的胭脂痕已经淡了,却依旧能看出颜色,与石狮字里的暗红比对,竟是同一种色泽——浅红里带着点橘,是奶奶用红花和胭脂调出来的独特色彩。

沈砚之把罗盘轻轻放在石狮的背上,罗盘刚一稳住,原本微微颤动的指针忽然猛地定住,针尖稳稳地扎向桥底的水面,一动不动,像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两人趴在桥栏上往下看,浑浊的江水里漂着些白色的东西,随着波浪起伏,远远看去,像极了纸鸢的残片,被水泡得发胀,却依旧不肯沉底。沈砚之解开系在腰间的麻绳,把蝴蝶风筝的线拴在绳上,轻轻往江面上放。风筝乘着风,悠悠地往水面坠,翅尖掠过浪花时,竟真的勾起了一片浅黄的纸——是张被水泡得发胀的信纸,外面裹着层桐油纸,还能看出完整的形状。

信纸是用两层桐油纸包着的,打开时还带着浓浓的潮腥气,混着桐油的清香,扑面而来。字迹被水浸得有些模糊,墨水晕开了边,却能清晰认出开头的“阿鸾吾爱”四个字,字体是爷爷惯用的小楷,笔锋里带着点柔气,像他写在诗帕上的字。沈砚之的指腹轻轻抚过纸页,忽然摸到个硬物——是枚铜扣,藏在信纸的折缝里,形状像只缩小的纸鸢,鸢身刻着缠枝莲纹,扣背上刻着“泉亭”二字,铜绿已经爬满了扣身,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光泽。

“是爷爷的船扣。”沈砚之的声音发哑,指尖捏着铜扣,指腹能感受到扣身的凹凸。祖父当年在泉亭驿当船工,负责摆渡来往的客人和货物,腰间总挂着这种铜扣,一共两枚,一枚自己戴,一枚给了奶奶。奶奶生前常跟苏晚说,那铜扣是她用当驿卒第一月的工钱打的,找了镇上最好的铜匠,“刻上泉亭二字,省得他跑船跑远了,忘了家的方向”。

信里的字迹虽然模糊,却能断断续续看清内容:“望潮桥的石狮该换了,昨日修桥的石匠李师傅来摆渡,说旧石狮的爪子松了,石缝里都生了蛀,怕是撑不过今年的台风。我偷偷跟他说,新石狮雕好后,帮我在爪子下刻个‘苏’字,别太大,能看清就行。若你日后寻来,见字如见我,就当我还在桥边等你。

“这几日潮太大,浪头能拍到桥栏,船没法靠岸,只能托李师傅把这信捎给你。他说你常来桥边等,手里总捏着半块诗帕,风吹得帕子飘起来,像只白蝴蝶。阿鸾,那帕子别总揣在怀里,钱塘的潮水汽重,会把帕子上的胭脂染花的,等天晴了,拿出来晾晾,就像晾咱们去年晒的桂花干。

“我在船舱里糊了只纸鸢,翅上画了你最爱的缠枝莲,用的是你上次寄来的石青颜料,颜色鲜得很。等这波大潮退了,我就把它放飞,若能落在你临安北的院墙上,就当我提前给你拜了中秋。对了,上次你在信里说,临安北的桂花开了,香得能飘三里地,我托李师傅捎了包新采的桂花茶,就藏在旧石狮缺了的耳朵里,你寻着了,就用泉水泡着喝,比茶馆里的香……”

信的末尾没有日期,只画了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清晰地指向“余杭”二字。苏晚蹲下身,伸手摸向石狮缺了的右耳——耳朵的空洞里果然藏着个油纸包,用油纸裹了三层,打开时,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混着潮味扑面而来,漫过鼻尖时,她忽然想起奶奶的樟木箱——每年中秋前后,箱子里都会飘出这熟悉的香味,奶奶总说:“是你爷爷托风送来的桂花,年年都不落下。”原来不是风送的,是爷爷藏在石狮耳朵里,等着她来寻。

暮色渐渐漫上来,天边染成了浅紫色,桥对岸的石板路上,走来个背着褪色蓝布包的老者。老者头发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穿的青布衫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他看见沈砚之手里的蝴蝶风筝,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大大的,随后老泪纵横,声音发颤:“这风筝……这蝴蝶风筝,是泉亭驿的老张头糊的!我认得这翅上的缠枝莲,是老张头的手法!”

老者走到他们面前,放下背上的蓝布包,从里面掏出个小小的木盒——木盒是梨木的,已经泛出深褐色,盒盖上刻着个“李”字。他抹了把眼泪,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叫李守业,我父亲就是当年修望潮桥的石匠,叫李老栓。他临终前,把这个木盒交给我,说要交给‘拿着半块荷纹诗帕、带着泉亭罗盘的人’,还说‘这是沈先生托我保管的东西,一定要交到对的人手里’。”

老者打开木盒,里面铺着层蓝布,布上放着一把刻刀——刀柄缠着圈红绳,红绳的颜色已经褪成了浅粉,却与苏晚发簪上的流苏一模一样,连绳结的打法都分毫不差。刀鞘是牛皮的,已经发硬,老者拔出刻刀,刀身亮得能照见人影,刀刃上还留着点石屑。刀鞘里藏着张折叠的字条,是用毛笔写的,字迹苍劲,是石匠特有的笔锋:

“民国二十六年秋,泉亭驿的沈姓船工来寻我,托我给望潮桥的新石狮刻字,说‘吾妻苏鸾,性执拗,必寻至此,见字便知我来过’。他给了我半块荷纹诗帕当信物,说另一半在他妻子手里,若日后有人拿着另一半帕子来寻,就把这木盒交出去。刻字那日,天阴得很,像要下雨,他在桥边放了只蝴蝶风筝,风筝飞得很高,往临安北的方向去了。他说‘若这风筝能飞过江,落在阿鸾的檐下,就当我见过她了,跟她说我一切都好’。

“后来没过多久,就听说泉亭驿起了大火,沈姓船工没回来,有人说他遇了台风,船翻了;有人说他回了泉亭驿,被大火困在了里面。我没敢把这消息告诉任何人,只是把他放出去的那只纸鸢的残骨收在盒里,还有这把他常用的刻刀——他说这刀刻过钱塘江边的碑,刻过泉亭驿的木牌,也刻过给妻子的信,刀身上的每一道痕,都是他对妻子的念想。”

木盒的底层,果然铺着一堆竹骨碎片,颜色已经泛黑,却还能看出蝴蝶翅膀的形状。沈砚之蹲下身,把碎片一点点拼起来,很快,一只完整的蝴蝶风筝骨架就出现了,翅根处还留着个小小的“鸾”字,是用朱砂写的,颜色已经淡了,却依旧清晰。他把罗盘放在骨架旁边,刚一放下,原本定住的指针忽然转了个圈,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稳稳地停在“南”位——那是临安北的方向,是苏晚家的方向,是奶奶当年等爷爷回家的方向。

回去的路上,雨忽然停了,天边透出点淡淡的光,像蒙着层薄纱。苏晚忽然指着天边,声音里带着惊喜:“你看!”沈砚之抬头,只见无数只纸鸢从云层里钻出来,有沙燕、有蝴蝶、有拖着长尾的凤凰,还有爷爷当年常糊的荷花风筝,一只只都往临安北的方向飞,飞得很慢,却很稳。其中一只最大的凤凰风筝,翅膀上用朱砂写着个大大的“归”字,在暮色里格外显眼。

“是爷爷们。”苏晚的眼泪掉在罗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赶紧用指腹擦掉,却越擦越花。沈砚之握紧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潮湿的衣袖传过来,暖暖的,像当年祖父握着奶奶的手,在钱塘潮声里说的那句话:“别怕,潮再大,纸鸢也会带着我们回家;路再远,我也会找到你。”

蝴蝶风筝忽然从沈砚之手里挣了线,悠悠地往裱糊铺的方向飞,最后落在了铺子里的天井里,翅尖上沾着片小小的桂花——是临安北桂树上的桂花,被风带着,跟着风筝回了家。苏晚把桂花小心翼翼地放进奶奶的樟木箱,刚一打开箱子,就闻到股熟悉的香味——是桐油混着胭脂的味道,与望潮桥石狮字里的暗红、诗帕上的残香、纸鸢竹骨里的气息,一模一样。

沈砚之把罗盘放在柜台上,指针不再指向“南”位,而是缓缓转动,最后稳稳地指着天井中央。两人对视一眼,找来一把小铲子,在天井中央挖起来——泥土很软,挖了没一会儿,就碰到了个硬东西。是个陶瓮,瓮口用红布封着,布上绣着朵半开的荷,与诗帕上的荷一模一样。打开陶瓮,里面是百只纸鸢的骨架,每只骨架的嘴里都衔着片花瓣,有桃花、有槐花、有桂花,凑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莲。

“原来他们早就回来了。”苏晚轻声说,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却满是温柔。油灯的光映着骨架上的刻痕,那些“潮生”“归巢”“相思”“阿鸾”的字迹,在夜色里泛着微光,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两个替他们完成心愿的孩子。

深夜的钱塘潮声漫过余杭巷,带着淡淡的咸腥味,裱糊铺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从窗户里透出来,映在青石板上,像个温暖的小月亮。沈砚之坐在后园的竹凳上,正在修一只新的纸鸢——纸鸢面是用最好的桑皮纸糊的,翅上画着两个依偎的人影,男的穿着长衫,女的梳着发髻,发间插着支荷簪,背景是望潮桥的石狮,石狮的爪子下,清晰地刻着“沈”“苏”两个字。苏晚坐在他旁边,手里拿着针线,把那封潮信里的铜扣,小心翼翼地缝在了拼合的诗帕上——铜扣正好落在“相思”二字中间,像一颗藏在心里的痣。

“你说,他们现在在哪?”苏晚抬起头,眼里映着油灯的光,像落了两颗星星。沈砚之放下手里的竹骨,抬头看向窗户——窗纸上印着两个重叠的影子,一个在糊风筝,一个在缝帕子,像极了老照片里的祖父和祖母。他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苏晚的头发,指着天上的月亮:“在看呢,他们在月亮上看着呢,看我们把他们的纸鸢,一只只放飞回家;看我们把他们的念想,一点点拼完整。”

苏晚低头看向柜台——罗盘的指针不再动了,稳稳地指着天井的方向,指着那只装满纸鸢骨架的陶瓮,指着铺子里的每一只纸鸢,指着彼此紧握的手。那是“家”的方向,是念想的方向,是所有牵挂最终的归宿。

远处的钱塘潮声还在响,像一首悠长的歌谣,伴着裱糊铺的灯影,漫过余杭巷的青石板,漫过望潮桥的石狮,漫过百年岁月里那些藏着思念的纸鸢、铜扣与诗帕。

苏晚把缝好铜扣的诗帕轻轻搭在陶瓮沿上,帕子垂落的边角,正好拂过一只衔着桂花的纸鸢骨架。她忽然想起奶奶说过的话:“纸鸢线是连着心的,线不断,心就不会远。”此刻看着满瓮的骨架,看着诗帕上的铜扣,看着沈砚之手里未完成的纸鸢,忽然懂了——所谓“归处”,从不是某座驿馆、某座石桥,而是藏着彼此念想的地方,是有人替你拾起碎片、拼合牵挂的地方。

沈砚之拿起那只新糊的纸鸢,走到天井中央。夜风格外温柔,带着桂花的香,吹得纸鸢翅轻轻颤动。他牵着线,慢慢放线,纸鸢乘着风,悠悠地往天上飞,翅上的人影在月光下格外清晰,像祖父牵着祖母的手,踩着潮声,一步步走向月亮。苏晚站在他身边,手里攥着那方诗帕,帕子上的铜扣在风里轻轻晃,与纸鸢线的颤动,连成了一道看不见的线——一头连着他们,一头连着岁月深处的两个人。

“你看,飞起来了。”苏晚的声音轻得像风。沈砚之回头看她,月光落在她发间,发簪上的荷瓣沾着点桂花,像奶奶当年插在发间的模样。他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两人并肩站在天井里,看着那只纸鸢越飞越高,渐渐与天上的纸鸢群汇合,往临安北的方向飞去——那里有北花墙的残痕,有樟木箱里的桂花茶,有奶奶等了一辈子的牵挂。

夜深时,苏晚把那把石匠留下的刻刀,轻轻放进祖父的航海日志里。日志的最后一页,除了那幅望潮桥地图,又多了一行字,是她和沈砚之一起写的:“民国二十五年春的纸鸢,民国二十六年冬的信,终在百年后,落进了归处。”字迹旁边,画着个小小的罗盘,指针指向“家”。

罗盘依旧摆在柜台正中,铜锈渐渐褪去,盘底的“泉亭”二字愈发亮堂。苏晚每日都会用绒布擦一遍,擦的时候总想起祖父日记里的话:“器物有灵,若藏着念想,便会替人守着归期。”这罗盘守了近百年,终于等到了拿着诗帕的人,终于把指针指向了对的方向。

第二日清晨,余杭巷的阳光格外好,透过裱糊铺的窗,洒在天井里的陶瓮上。苏晚和沈砚之把陶瓮里的纸鸢骨架,一只只摆在竹架上晾晒,每只骨架上的刻痕,在阳光下都泛着浅光——“第一只,寄阿鸾,春寒,添衣”“第三十只,见槐开,念君”“第五十六只,潮大,勿念”“第一百只,归期近,待我”……

巷口传来脚步声,是隔壁的陈阿婆,手里拎着篮刚蒸好的桂花糕。“晚丫头,铺子里的纸鸢怎么都挂出来了?”陈阿婆探头往里看,看见竹架上的骨架,忽然愣了愣,“这蝴蝶风筝的竹骨,怎么跟我小时候见的一模一样?我爹说,当年有个沈先生,总在巷口糊这种风筝,说要寄给北边的心上人。”

苏晚笑着递过块桂花糕:“阿婆,这是沈先生的风筝,我们帮他找着归处了。”陈阿婆接过糕,咬了一口,眼睛忽然亮了:“这味道,跟当年沈先生给我爹的桂花糕一个味!他说,是北边的阿鸾姑娘教他做的。”

沈砚之看着陈阿婆的笑脸,忽然想起望潮桥边老者的话——所有的念想,从来都不会消失,它们会变成桂花糕的味道,变成纸鸢的纹路,变成巷口老人的回忆,在时光里流转,等着被人认出,被人珍藏。

午后,苏晚把那只修好的蝴蝶风筝,系在了裱糊铺的檐角。风一吹,风筝翅轻轻扇动,翅上的“鸾”字在阳光下泛着暖红,翅尖沾着的桂花,落在青石板上,像一颗颗小小的星。沈砚之把那枚焦黑的邮票、半只“沈”字碗、裹着铜屑的绢帕,都放进樟木箱里,与奶奶的胭脂、爷爷的刻刀摆在一起。箱盖合上时,发出轻响,像一句温柔的“都回来了”。

罗盘的指针,依旧稳稳地指着天井的方向。那里有陶瓮,有纸鸢,有诗帕,有两个并肩的身影,有跨越百年的牵挂。苏晚低头看着掌心的铜扣,忽然明白,奶奶和爷爷从未离开——他们在纸鸢的竹骨里,在石狮的刻痕里,在桂花的香气里,在她和沈砚之紧握的手心里。

傍晚的钱塘潮声又起,比昨夜更轻,更柔,像在低声诉说着圆满。沈砚之牵着苏晚的手,站在裱糊铺的门口,看着檐角的蝴蝶风筝,看着天上渐渐亮起的星。

“你说,明年春天,我们在北花墙下栽棵槐树好不好?”苏晚轻声问。

沈砚之点头,指尖摩挲着她的掌心:“好,栽棵槐树,再糊百只纸鸢,让它们带着奶奶和爷爷的话,飞过望潮桥,飞过钱塘江,告诉他们,我们把家守好了,把念想拼好了。”

风掠过檐角的风筝,线轴轻轻转动,发出“嗡嗡”的响,像爷爷在泉亭驿的灯下,给奶奶写信用的毛笔,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像奶奶在北花墙下,捡槐花瓣时,指尖碰着花瓣的声音;像所有藏在时光里的思念,终于找到归处时,发出的温柔回响。

罗盘的指针,不再只是指向“家”,它指向了余杭巷的青石板,指向了望潮桥的石狮,指向了临安北的花墙,指向了每一个藏着爱的角落。因为它终于懂得,所谓归处,从不是一个固定的地方,而是有念想、有牵挂、有人等你的地方——是你在哪,家就在哪;是你念着谁,谁就从未离开。

夜色渐浓,裱糊铺的灯依旧亮着,像一颗温暖的星,落在余杭巷的尽头。灯影里,两只交叠的手,正在糊一只新的纸鸢,翅上画着完整的荷花,花芯处写着两个字:“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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