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棒惨淡的光芒在潮湿的空气中摇曳,将众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地下空间死寂无声,只有水滴从穹顶某处偶尔坠落的声响,清晰得令人心悸。
那块巨大的黑色石碑,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望者,矗立在平台深处,散发着沧桑与神秘的气息。夏小暖念出的那几句铭文,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魔力,在空旷的空间内回荡,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众人的心头上。
“于此长眠,守望终末。”
“旧影已逝,新芽未萌。”
“后来者啊,若见星河倒悬,锈火重燃……”
“……切记,钥匙不止一把,门扉亦非唯一。”
“‘钥匙不止一把,门扉亦非唯一’……”周胖子挠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困惑,“这啥意思?是说像乐子这样的‘钥匙’还有很多个?还是说除了‘钥匙’,还有别的开门法子?”
铁匠灰色的眼眸紧盯着石碑,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仿佛在临摹那些古老的文字:“‘守望终末’……‘旧影已逝’……这石碑立在这里,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警告什么。‘星河倒悬,锈火重燃’……听起来像是某种……预兆,或者触发条件。”
李长乐忍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大脑,走到石碑前,伸手触摸那冰凉光滑的表面。触手的瞬间,他体内沉寂的“源初之火”微微波动了一下,似乎与这石碑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这石碑的材质,绝非普通岩石。
“小暖,还能‘看’到更多吗?”他问道。
夏小暖点点头,再次将精神力集中在石碑上。她眉心的灵纹虽然没有显现,但双眸中的湛蓝辉光却更加明显。她仿佛穿透了石碑表面的文字,深入到了其内部蕴含的、更加古老磅礴的信息层。
“石碑……本身就是一个信息存储装置,或者说……一个‘路标’。”夏小暖的声音带着一丝信息过载的恍惚,“它记录的不是历史,而是……‘可能性’?很多破碎的影像……不同的‘门’……不同的‘钥匙’……还有一些……非常黑暗、非常扭曲的……‘错误’的开启方式带来的灾难……”
她猛地收回精神力,脸色有些发白,呼吸急促:“信息太杂乱了,而且……有些信息带着很强的精神污染,我不能长时间接触。”
她看向李长乐,眼神凝重:“长乐,这石碑似乎在告诉我们,你所拥有的‘钥匙’身份,并非独一无二,也并非通往真相或力量的唯一路径。存在着其他的‘门’,其他的‘钥匙’,甚至……一些危险的捷径。而‘星河倒悬,锈火重燃’,很可能是某种关键事件发生的标志,当这个标志出现时,所有的‘门’和‘钥匙’,可能都会被卷入其中。”
这个消息让气氛更加沉重。他们一直以为李长乐是特殊的,是“铁幕”和各方势力追逐的唯一目标。但这石碑却揭示了一个更加广阔、也更加危险的图景——李长乐只是众多“变量”之一。
“其他的‘钥匙’……会是什么?”周胖子好奇地问,“也是像乐子这样能搓小火苗的?”
“不一定。”夏小暖回忆着那些碎片信息,“可能拥有不同的特质,掌控不同的力量。有的可能偏向能量,有的偏向物质,有的甚至……偏向精神或信息层面。石碑中隐约提到了‘血肉之钥’、‘星辰之钥’、‘虚无之钥’……等等模糊的概念。”
铁匠若有所思:“这就解释了为什么‘铁幕’以及它背后的阴影,对‘钥匙’如此执着。他们可能不仅仅是想控制李长乐,而是在寻找……最适合他们目的的‘那一把’,或者……集齐所有的‘钥匙’?”
这个推测让人不寒而栗。
“那‘门’呢?”李长乐更关心实际的问题,“石碑指出了其他的‘门’在哪里吗?”
夏小暖摇了摇头:“没有具体坐标。只有一些极其抽象的描述……‘门在人心之暗面’,‘门在群星寂灭处’,‘门在时光断层中’……这些信息更像是哲学隐喻,而不是地图。”
她顿了顿,补充道:“不过,石碑最后残留的一丝指向性信息,似乎与……水有关。它隐约指向这片水域的深处。”
众人的目光投向平台外那片漆黑、死寂的水面。水下隐藏着通道?还是另一扇“门”的入口?
“妈的,刚爬上来,又要下水?”周胖子看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打了个寒颤,“这水里不会有啥古怪吧?”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担忧,夏小暖忽然脸色一变,猛地转头看向水面某处!
“水里有东西!很大!正在靠近!”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
“哗啦——!”
距离平台约二十米外的水面上,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浪花!一个庞大、扭曲的黑影如同潜艇般破水而出,带起漫天冰冷的水珠!
借着一闪而逝的荧光,众人看清了那东西的轮廓——那是一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形态类似鲶鱼,但头部却覆盖着厚重、布满苔藓和锈蚀金属的骨甲,嘴边垂着数根如同钢缆般粗壮、末端带着发光肉瘤的触须!它的眼睛是两团浑浊的、散发着幽绿光芒的孔洞,死死地锁定了平台上的四人!
这绝非自然界的生物!它身上散发着与“锈蚀都市”同源、却更加古老和阴冷的腐朽气息!
“是‘深渊潜猎者’!”铁匠失声喊道,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传说中守卫着某些远古遗迹的扭曲守护者!它们以金属和精神能量为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深渊潜猎者”发出一声低沉得仿佛能震动灵魂的嗡鸣,巨大的尾巴猛地一拍水面,带着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朝着平台狠狠冲撞过来!
“躲开!”
李长乐一把拉住夏小暖,向平台内侧扑去!周胖子和铁匠也急忙闪避!
“轰!!!”
平台边缘被那怪物庞大的头颅狠狠撞中!坚固的石块如同豆腐般碎裂、飞溅!整个平台都剧烈地摇晃起来!
一击不中,那怪物浑浊的幽绿目光再次锁定他们,张开了布满层层叠叠、如同粉碎机般利齿的巨口,一股强大的、带着精神腐蚀性的吸力从口中传来,试图将四人拖入水中!
“操!跟它拼了!”周胖子怒吼着,捡起地上的一块碎石,灌注全身力气砸向怪物的眼睛,却被那厚重的骨甲轻易弹开。
铁匠手中出现了一把造型奇特的、似乎是利用环境材料临时拼凑的弩箭,对准怪物口腔内部的柔软组织射去!弩箭没入其中,却如同石沉大海,只是让怪物的吸力稍微一滞。
李长乐眼中银芒闪烁,试图调动“源初之火”,但大脑的剧痛和规则的反噬让他凝聚起来的力量极其有限,只能勉强在身前形成一层薄薄的银色光膜,抵挡着那强大的吸力和精神腐蚀。
夏小暖被李长乐护在身后,她看着那恐怖的怪物,感受着它那充满了腐朽与饥饿的精神波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没有试图攻击,而是双手在胸前快速虚划,一个微小却无比凝实的、散发着纯净蓝色光辉的灵纹在她指尖成型——正是之前安抚“锈噬怪”和“世界之卵”的那种灵纹!
她要将这蕴含着“织梦者”净化与安抚之力的灵纹,打入这怪物的意识核心!
“去!”
夏小暖娇叱一声,将那湛蓝色的灵纹如同子弹般射出,精准地没入了“深渊潜猎者”那幽绿色的眼瞳之中!
怪物的动作猛地一僵!
它那充满了暴虐与饥饿的精神波动,如同被投入了一块冰,出现了剧烈的紊乱和挣扎!它发出了痛苦的、混乱的嘶鸣,庞大的身躯在水中剧烈翻滚,吸力骤然消失。
有效!
但夏小暖也因这全力一击而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被李长乐及时扶住。
那“深渊潜猎者”似乎被这纯净的安抚力量刺激得更加狂躁,它不再试图吞噬,而是扬起了那根粗壮的、带着发光肉瘤的触须,如同巨大的鞭子,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抽向平台上的众人!
这一击,蕴含的力量足以将钢铁都抽成碎片!
避无可避!
李长乐眼神一厉,正要不顾一切地强行爆发“源初之火”硬撼,夏小暖却猛地拉住了他!
“别硬接!看水里!”她急促地喊道。
只见在那触须抽下的路径下方,漆黑的水面下,不知何时竟亮起了一圈巨大的、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圆形图案!那图案中心,隐隐形成了一扇“门”的轮廓!
是石碑指引的“门”!它被这怪物的攻击能量激活了!
“跳下去!”夏小暖喊道,“那是唯一的生路!”
没有时间犹豫!
在那巨大触须即将抽中平台的瞬间,李长乐抱着夏小暖,周胖子和铁匠紧随其后,四人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向了水面下那突然出现的、散发着白光的“门”!
“噗通!噗通!”
落水声被怪物触须抽碎平台的轰然巨响所淹没。
冰冷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但预想中的窒息并未到来。那水下的白光“门”产生了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四人瞬间吞没!
眼前白光一闪,巨大的水压和冰冷感骤然消失。
他们跌落在了一片干燥、布满灰尘的地面上。
身后,那扇水下的光门在白光中缓缓闭合、消失。平台被摧毁的巨响和怪物的嘶鸣,也被彻底隔绝。
惊魂未定的四人瘫坐在地,剧烈地喘息着,打量着这个新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宏伟的地下殿堂。巨大的石柱支撑着高耸的穹顶,墙壁上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史诗壁画,空气中弥漫着万年尘埃的味道。
而在殿堂的尽头,矗立着三扇造型各异、紧闭着的巨大石门。
一扇门由某种暗沉金属铸造,表面布满锈迹和干涸的血污,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一扇门由纯净的水晶般的材质构成,内部仿佛有星河流转,美丽而神秘。
最后一扇门,则是最普通的岩石材质,粗糙古朴,毫不起眼。
三扇门的上方,用与石碑同源的古老文字,刻着不同的铭文:
“此门通狂怒与鲜血。”
“此门通群星与虚妄。”
“此门通真实与……遗忘。”
新的选择,以更加直接、更加残酷的方式,摆在了他们的面前。
石碑的警示言犹在耳。
“钥匙不止一把,门扉亦非唯一。”
而现在,他们必须从这三扇门中,选择一扇踏入。
命运的岔路口,再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