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琴心里跟明镜似的,悦悦的脚大概率是自己刚刚动手弄的,一下子就像被戳破的气球,气焰顿消,安静了下来。
晓妍察觉到父母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姐姐身上,便往母亲身边靠得更近些,声音娇弱地说道:“妈,姐姐的脚怎么样啦?”
在李素琴心里,小女儿始终占据着更重要的位置。大女儿不过是崴了脚,可小女儿将来是要冲击重点大学的,要是现在得了重病,那可就糟糕透顶了。李素琴赶忙转向大女儿,说起小女儿的事:“给你治脚的人到底是谁呀?让他也给你妹妹看看病。”
李素琴的偏心,在场的人都看得真真切切。
靖上校目光如炬,在悦悦的脸上缓缓扫过。她那看似镇定的眼神深处,藏着一抹深深的落寞,这落寞隐藏得极为隐秘,似乎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却还是触动了他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根弦。
靖上校突然感觉胸口像被重物压着,实在难以想象悦悦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是如何成长起来的。先不说生活上的点点滴滴,单说作为子女,她是否得到了公平的对待,这一点就足以让人心生怜悯。
悦悦抬起头,刚好对上靖上校投来的目光,不禁又是一怔。她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犹如冰雪初融般的柔和,然而,这柔和瞬间即逝,如同过眼云烟。他迅速移开视线,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侧脸。
悦悦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妈,我和他并不认识。”
晓妍悄悄地在母亲手背上拧了一下。
李素琴瞬间又变得激动起来,大声质问道:“你不认识他,他怎么会给你治脚?!”
“我为什么不能给她治脚?”靖上校目光如鹰般锐利,冷冷地看向晓妍,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我是医生,谁是真正需要救治的病人,我心里自然有数。”
晓妍感觉心头仿佛被猛击了一下,脑海中瞬间闪过一系列念头:这个男人,难道看穿了一切,洞悉了自己那些小心思,那些不光彩的念头……
冷汗不停地从额头渗出,她的身体顺着母亲缓缓下滑。
“晓妍!”李素琴惊恐地叫了起来。
看到小女儿晕倒,林世轩也被吓得不轻,赶忙和老婆一起,手忙脚乱地把晓妍扶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周围的人看着晓妍晕倒的样子,一时间也拿不准她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这时,护士拿着血压计过来,给晓妍卷起袖子量血压。
悦悦透过人群的缝隙看到,妹妹半睁着眼睛,目光竟然看向靖上校。
悦悦眉头微微皱起。作为姐姐,她对妹妹的心思了如指掌,于是对靖上校说道:“靖上校,麻烦您先出去一下吧。”
靖上校微微低下头,看着悦悦,从她沉稳的神情中,能看出她心里明白一切。他嘴角浮现出一抹带着些许失落的微笑:“我叫了人过来,等他到了我再走。”
“叫了谁呀?”悦悦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
“悦悦——”李素琴听护士说晓妍血压只是有点低,没什么大问题,无奈之下,又只好向大女儿求助。
母亲当着这么多人叫自己,悦悦没办法,只能单脚跳着过去。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有个身影快速挤了进来。悦悦来不及躲避,一头撞进了对方怀里。
她抬头一看,只见陆瑾满头大汗,一脸惊讶地出现在面前:“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呀——”
陆瑾喘着粗气,他一路急匆匆地赶来,一把将悦悦紧紧护在怀里,双眼毫不客气地瞪向李素琴:“她打你了?”
李素琴看到陆瑾的那一刻,眼睛瞪得老大:“你,你这个穷小子怎么在这儿?”
“我女朋友被欺负了,我当然要赶过来。”陆瑾毫不退缩,扬着眉大声回应。
“什么!”李素琴尖叫起来,紧接着像发了疯的野兽一样,冲到陆瑾面前,指着他抱悦悦的手,喊道:“你放开她。我警告你,马上放开她。”
“妈——”悦悦心想,虽然不知道陆瑾为什么突然出现,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局面平静下来,“晓妍她不舒服呢。”
晓妍一听,心里暗暗生气,眼睁睁看着李素琴因为悦悦这句话,又转身回到自己这边。
陆瑾看了看躺在那里装病的晓妍,又看了看悦悦那只确实扭伤的脚,心里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他心疼地揉了揉悦悦的头发:“疼不疼呀?”
悦悦听出他语气中的疼惜,透过眼镜,月牙般的眼睛慢慢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没事啦。”
这丫头,总是这么逞强。
陆瑾心里愈发怜惜她。
他蹲下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背:“来,我背你回去。”
悦悦本想说不用,可陆瑾不容她拒绝,抓起她的两条胳膊绕到自己脖子上,轻松地把她背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你以后得多吃点,才有力气。不然怎么和我生孩子呢?”
悦悦小脸一红,扬起小拳头轻轻捶在他肩膀上,害羞地把脸藏到他脖子后面。
陆瑾开开心心地背着她穿过围观的人群,还开玩笑说:“我这就像猪八戒背媳妇咯。”
“妈!”晓妍见这个“穷小子”要把姐姐背走,赶忙提醒母亲。
李素琴回过神来,刚要追上去,却被老公拦住了。
“晓妍的病要紧。”林世轩难得像大女儿一样机灵了一次。
晓妍目光一闪,看了一眼父亲那张憨厚老实的脸,然后紧紧盯着那个在离开前,目光还停留在林世轩背影上的男人——姐姐好像叫他靖上校吧。
陆瑾背着悦悦,远离了喧闹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这里看起来像是间领导办公室。
悦悦坐在椅子上,轻轻拉了拉陆瑾的袖口:“这是什么地方啊?”
“管它是什么地方呢。”陆瑾往她手里塞了杯水,心疼地问,“听说她让你中午陪着你那个装病的妹妹晒太阳,你是不是饿坏了?”
“嗯。”悦悦轻声应了一下,对着陆瑾安慰地笑了笑,一边小心翼翼地喝着开水。对于妹妹的小心思,她心里再清楚不过。
再说,李素琴不是不知道晓妍的心思,只是她偏心又重利。
林世轩则是太过老实。
说到底,悦悦最担心的还是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陆瑾能体会悦悦的心情,他坐在她身边,轻轻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当目光看到她脚上的绷带时,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寒意。
这时,靖上校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喂,刘秘书,我妈看完病了吗?”他眼角余光瞥见悦悦,眼神变得凝重而深沉,思索了一会儿后说道:“不用了,你先送我妈上车回去吧。我这边事情处理完后,再去问教授。对,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悦悦和陆瑾听到靖上校电话里说的话,互相看了一眼。
陆瑾说道:“靖上校,谢谢你。你要是有急事就先走吧。我陪着她就行。”
悦悦这才知道,原来是靖上校把陆瑾叫过来的。她拉了拉男朋友的袖口,小声问:“他怎么把你叫来的呀?”
总之,靖上校突然插手管她的事,实在是太奇怪了。
以陆瑾对靖上校的了解,也知道靖上校向来不会做这种多管闲事的事,不然他早就为小侄子的事向靖上校开口了。
陆瑾微微皱了皱眉头,和悦悦一样,心里充满了疑惑。
靖上校淡淡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说道:“上次我和陆中校在食堂聊过,他说你是他未婚妻。陆中校是我的战友,我没理由看着战友的未婚妻被人弄伤了脚,却不管不顾。”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找不到什么破绽。
毕竟,靖上校或许不爱管闲事,但他也有自己的面子要维护。
悦悦和陆瑾无奈,只好暂且相信了这个说法。
“你,不是很忙吗?”悦悦还是不太适应,斟酌着用词,想让靖上校快点离开。
她这是不喜欢自己待在这儿?
也是,之前自己确实总是看她不顺眼,还经常为难她。
不过,就像闻子轩说的,真正的兄弟姐妹之间,肯定是相互在意的。或许会有争吵,但在争吵中,会更加在意对方,把对方放在心上。当然,绝不是像晓妍和林诗瑶那种对姐妹心怀不轨的,而是真心地爱护。
靖上校微微眯起眼睛,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仿佛冰山悄悄融化了一点:“你想让我走?可我毕竟给你治了脚,就这么走了,显得我不负责任,我怎么向陆中校交代呢?”
陆瑾和悦悦都觉得,此刻的靖上校,和以往很不一样。
悦悦又拉了拉陆瑾的袖口。
陆瑾微微抿了抿嘴,摇摇头:可能是他爱面子吧。
“你不是已经帮我把脚治好了吗?”悦悦其实最疑惑的就是这一点,明明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呀。
对于这种专业问题,靖上校应对得很熟练:“我还得给你开点药,告诉你回去怎么吃,多久换一次药。”说着,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悦悦脸上停留,她的嗓音让他想起了囡囡,这让他眸光微微一闪,“而且,我刚才看你擦伤后,凝血功能好像不太好,需要抽个血检查一下。”
看靖上校这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故意刁难她。
陆瑾和悦悦只好听从这位专业人士的安排。
悦悦的血,由靖上校亲自戴着手套抽取。
抽完血后,终于如蒋宇和悦悦所愿,靖上校拿着血离开了。
实验室里,闻子轩正在操作国际公认最精准的dNA遗传分析仪。通过这个仪器,可以算出两份标本中dNA的16个位点数据,并进行对比分析,从而得出亲子关系的百分百准确结果。
在此之前,他已经进行了上千次重复操作,并与其他专业人员的结果进行对比校正,以确保自己的技术万无一失。
这时,背后的玻璃门“哗啦”一声被推开。
闻子轩看到穿着实验室白色工作服的靖上校走进来,狭长的眉毛微微扬起:“你怎么来了?”
上次靖上校来过一次,和他争执后就走了,之后再也没来过。
靖上校从他身边走过,将手里的两支试管放到操作台上的血液管架子里,他眉头紧锁,眼神冷峻,声音虽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温度:“我和你一起做这个鉴定。”
“谁的鉴定?”
靖上校冷冷地挑眉,微微咬牙道:“你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