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女孩,一心扑在学习上,出身清贫,言行举止竟挑不出半点毛病。然而,一种难以名状的怪异感,却如影随形,萦绕在众人心中。
靖君那冷峻如冰的眼眸,透过女孩的眼镜,试图捕捉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难以捉摸的痕迹。
女孩像是察觉到了这如芒在背的注视,急促地吸了一口气,喊出一声带着浓重鼻音的“妈——”,声音含糊不清,仿佛被一层迷雾包裹,让人难以辨别她真实的嗓音,也许是乡音太过浓重的缘故。
“瞧你这孩子,怕成这样,他们可都是你爸爸的亲人呐。”杨乐轻轻拉住女孩,笑容可掬,却又透着几分刻意,逐一向她介绍,“这位是你爷爷,这位是你大伯,这是你堂哥靖君。还有这位,是邻家的闻大哥。”
女孩的目光触及靖老头那深邃的眼神,如触电般迅速低下头,轻声说道:“爷爷好。”声音细若蚊蝇,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随后,她机械地转向靖司令,头始终低垂着,嗫嚅道:“大伯好。堂哥好。”说完便不再吭声。
杨乐见状,不得不提醒她:“还有闻大哥呢。”
女孩这才僵硬地转过身,对着闻子轩微微作揖,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闻大哥好。”那弯下的腰,好似被无形的重物压着,半天直不起来。
杨乐见状,笑着将她拉回身边,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瞧闻上校长得多英俊潇洒,哪个女孩子见了能不心动呀?”
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吗?闻子轩微微扬起狭长的眉毛,嘴角挂着微笑,可眸光中却藏着如小尖刀般的犀利:“我看这妹子挺乖巧的。若是真为闻家血脉,我定会向父亲提及此事。”
这番话,正中杨乐下怀。她立刻站起身,满脸笑意地对靖老头说道:“爷爷,您之前也说了,这是年轻人自己的事儿。闻上校都觉得不错,说不定宝儿见了也会喜欢呢。”
“若是如此,我自然不会阻拦。”闻老头缓缓开口,眼神依旧专注于棋盘。
“走吧,娟娟,跟长辈们说再见。”得到陆老头这句话,杨乐带着女儿准备离去,仿佛大功告成。
女孩跟在杨乐身后,脚步虚浮,每走一步都像是随时会摔倒,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紧张与慌乱。
待她们离开后,靖老头将棋子落在早已想好的位置,转头问道:“你们怎么看?”
靖司令手撑着下巴,神色凝重:“若真是小弟的遗腹子,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这女孩究竟是不是靖家的血脉呢?此事太过蹊跷,这么多年都未曾找寻到,或者说未曾用心找寻的女儿,偏偏在众人全力寻找囡囡的时候突然出现。
靖老头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个沉默不语的年轻人,随后又将视线移回棋盘:“你再不走棋,我可就赢了。”
靖司令赶忙将思绪拉回棋盘。
当车子缓缓驶离部队大院,那些庄严肃穆的绿色军影渐渐消失在视野中,林晓妍只感觉浑身的汗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瞬间湿透了衣物。
杨乐伸出纤细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干得不错。记住,以后继续装得傻一点,别露出破绽。”
“我明白。”林晓妍喘着粗气,其实面对靖司令时还好,只是一看到靖君那冷峻的双眸,她就忍不住胆寒,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让她每次都有握紧拳头反抗的冲动。
还有闻子轩,只要一想到他,林晓妍的心就像小鹿乱撞,漏跳一拍。
以前听林诗瑶说过,有个男子美若天仙,哪怕是神仙见了都会动凡心,这个人就是闻子轩。
似乎察觉到林晓妍的失神,杨乐冷哼一声:“我警告你,你可以试着接近闻子瑞,但离闻子轩越远越好。你们家那个蠢货林诗琪,就是栽在他手里的。这人别看长得一副讨女人喜欢的模样,实则阴险狡诈,哪个女人碰上他都得吃亏。”
“这点你放心。我想要的不是男人,而是大把的金钱,以及再也没人敢嘲笑的地位!”林晓妍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对权力和财富的极度渴望。
听到她如此决绝的誓言,杨乐冷笑几声,从包里拿出一条干净的手帕,看似怜悯地擦拭着林晓妍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你和我当年很像,我那时候也嫉妒我姐姐,所以拼了命也要和她嫁进同一个家族。虽然我丈夫早逝,但我本来就不图男人,无所谓。每次看到我姐姐因为找不到女儿而疯疯癫癫的样子,我心里就别提多高兴了。”
林晓妍看着眼前这个笑得美丽却又透着阴险的女人,一颗又一颗冷汗从刚擦干的额头上滚落。
“所以,你千万别犯傻,别相信什么姐妹情深。关键时刻,在你背后狠狠踩一脚的,往往就是你的亲姐姐。”
林晓妍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悦悦的那句话:“一分钱都不会给!”这句如冰刀般的话语,差点让她进入中央美院的美梦就此破灭。
“我了解我姐姐那种人。”林晓妍眼中燃起熊熊的恨意,几乎要将理智吞噬。
“很好。还有,千万记住,别回去找你爸妈,不然容易暴露。”
林晓妍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低下头:“我不会回去的。”
杨乐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犹豫,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寒光。
这段时间,画廊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参观者,这都是满月宴带来的后续效应。蔓蔓和伙伴们忙得不可开交,像一群不知疲倦的蜜蜂,在画廊中穿梭忙碌。
这日收摊后,初夏仔细算了一笔账,然后找到悦悦商量:“我和你师哥商量过了,等这批作品卖出去,咱们就有了启动资金,打算接一个公益广告项目,好好给你打造一下名气。这样一来,咱们画廊就能在北京稳稳地站住脚了。”
悦悦虽然有心帮忙,却又担心自己力不从心:“接项目这事,咱们都没试过,能行吗?”
“其实是这样的。”苏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和你师哥合伙开这家画廊的,是一家广告公司的小老板,他拿到了北京市政府一个六百万人民币向国内公开招标的广告项目投标名额。但在设计师人选上,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你师哥向他提起了你,我们都觉得这是个赚钱和提升你名气的好机会,就和他谈好了,事成之后五五分成,而且设计师名字必须用你的。”
悦悦和苏瑶以前都在广告公司工作过,对广告投标并不陌生。只是她们以往都在项目中打下手,从未担任过核心角色。
“设计这行,最重要的就是灵气。我和你师哥都觉得你有这个能力。”苏瑶拍了拍蔓蔓的肩膀,语气笃定,仿佛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
既然已经说定,悦悦为了画廊的发展,自然不好拒绝。再说,六百万的项目,对半分成就是三百万。悦悦心里盘算着,哪怕自己能分上几十万,就可以开始计划给父亲在北京买套房子付首付了。
不过,这件事得瞒着老公,她深知老公定会心疼她累坏身体,说不定还会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资助她。几十万,那可是老公辛辛苦苦积攒多年的心血,悦悦怎么忍心要呢。
“悦悦。”
悦悦正胡思乱想时,准备打烊的门口,温世轩走了进来。
“伯父,您来了。”苏瑶眼疾手快,赶忙给林世轩搬来一张椅子。
林世轩到了北京后,闲不住,经女儿介绍,偶尔给师哥杜宇他们一帮朋友跑跑腿,给客户送送东西,赚点小钱补贴家用。
“爸,您怎么来了?师哥不是说您今天下午请假去看妈和晓妍了吗?”悦悦一边给父亲倒茶,一边问道。
“我提了一篮子苹果过去,想着晓妍爱吃苹果,结果被你妈拿扫把给赶出来了。”林世轩无奈地摇摇头,干脆把手里拎着的一大袋苹果递给了初夏。
林世轩这个做父亲的,对两个女儿向来一视同仁,从不偏心。可晓妍却总觉得父亲偏袒姐姐。
悦悦深知父亲的难处,心疼地蹲下来给父亲捶腿。
林世轩连忙阻拦:“我下午都没干活,不像你忙了一天,累坏了吧。”
“爸,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悦悦扶了扶眼镜,关切地问道。她知道,仅仅被李素琴赶出来,父亲不会这么委屈地跑来诉苦。林世轩被老婆打骂惯了,向来很能忍。
见苏瑶走开了,林世轩这才敢对大女儿说出心里话:“我感觉你妈这次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
“我提到晓妍的时候,她眼眶红得像熟透的桃子,吓得我以为晓妍出了什么事。可她一直说不是,还叫我以后别管晓妍了。你说这是为啥呢?”林世轩拍了拍大腿,紧紧捏着裤子,眉头紧锁,满脸愁容,不住地叹气。
悦悦听父亲这么一说,也觉得许玉娥的反应很奇怪。
“爸去的时候,只见到妈,没见到晓妍吗?”
“我想进门看看,可你妈死活不让进。也不知道晓妍是不是在房里还在生我的气,不愿意见我。”说起小女儿,林世轩心里满是无奈。他深知小女儿在气什么,说着便从口袋里掏出存折,“我下午去,本来是想告诉她们母女,晓妍上学的钱,我还是想出办法了。”
看来父亲是打算把自己一辈子的积蓄都给晓妍了。
“爸——”悦悦并非贪图父亲的钱,只是觉得妹妹不该如此为难父亲,“您不能把钱都给晓妍,也得给自己留一点。晓妍会想通的,您始终是她爸呀。”
“悦悦,钱对爸来说,不过是身外之物。爸只希望你们姐妹俩都能过得好。”林世轩紧紧握住拳头,眼神中透着坚定,“爸现在身子骨还硬朗,还能赚钱养活你们。”
悦悦听父亲这么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转身问苏瑶:“这几天我画卖了多少钱,能拿一部分给我吗?”
苏瑶其实在一旁把他们父女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知道悦悦要钱不是给晓妍,而是想给林世轩。她拉开抽屉,将几捆现金包在一个黑袋子里,递给悦悦,无奈地叹道:“你画了这么久才卖出去的,省着点花。”
听到苏瑶这么说,林世轩自然不肯接大女儿的钱。
悦悦一边数着钱,一边写了一份协议:“我这钱不是白给晓妍的,是借给她的。她不是总说要赚大钱吗?等她赚了大钱再还给我。她得签了这份协议,才能把钱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