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林悦再也压抑不住满心的怒火,一把猛地夺过电话听筒,言辞犀利地怒问:“我到底欠你多少钱,别绕圈子,痛痛快快说清楚!”
“三千六。”对面传来的声音简洁而冰冷。
“什么?!”苏瑶瞬间尖叫起来,那音量仿佛要将屋顶冲破,“你别想诓骗我们,你那朋友还算有点良知,早就跟我们讲了,这三千多块钱根本不是你们一两个人出的!”
“我确实只出了两三百,不过这钱得算利息,算下来这个数真不算多。”那个被称作靖君的男人,不紧不慢地咬文嚼字,那算账的架势,活脱脱跟放高利贷的没什么两样。
“你——”苏瑶气得呼吸急促,胸脯剧烈起伏,“你这跟放高利贷有什么区别?难不成你是混黑社会的?信不信我去你们部队好好告发你!”
苏瑶的吼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刚进门的闻子轩,清楚地看到靖君迅速将话筒拿远,离自己足有一尺,显然,苏瑶这一连串的吼声,他听得一字不漏。
闻子轩心中满是诧异,要知道,向来严肃刻板、不苟言笑的靖君,居然还有闲心跟人开这种玩笑。靖君可是那种一年到头都难得开一回玩笑的人。
等苏瑶终于吼完,靖君那不咸不淡的声音再次传来,冷冷地总结道:“让你朋友把钱准备成现金,直接拿来还我。”
“你给我等着,我肯定去部队告你——”苏瑶那高亢的叫骂声,随着靖君“咔哒”一声挂断电话,瞬间戛然而止。
“回来了?”挂完电话的靖君,脸上那冰冷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刚才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闻子轩这才想起正事,赶忙说道:“她们的钱,上次我就跟她们说不用还了。”
“我知道。”靖君只冷淡地回了简短三个字。
闻子轩微微眯起他那狭长的眼睛,心中满是疑惑。
“你今天去哪儿了?”
正脱着外套的闻子轩,在解扣子的时候,略微犹豫了一下,说道:“我拿了伯父的标本去亲子鉴定中心了。”
“你就这么笃定是她?”闻子轩去取陆司令的血样,靖君怎么可能不知道。闻子轩事先没跟他商量,只因他俩在这件事上意见相左。
闻子轩心里明白自己有点理亏,毕竟靖君已经查过,林悦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确实和囡囡相差两岁。
“子轩,别总是捕风捉影。不是我靖君的妹妹,我绝对不会认。我都不知道她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能让你突然对她这么上心,还真以为她就是囡囡!”说完这句狠话,靖君“啪”地一声,用力摔门而出。
靖君心里窝火,原本对林悦印象还不错,没想到现在她居然学会缠着闻子轩,也不知道她和那个温明珠是不是一路人,以为靠冒充就能蒙混过关。
被挂断电话的苏瑶,气鼓鼓地狠狠瞪了话筒一眼,接着伸手就去按重拨键。
“苏瑶。”林悦赶忙伸手阻拦,顺势把电话挂断了。
于是,苏瑶开始和她争抢话筒:“林悦,我不是打给他,我是要打给陆瑾。”
听到她说是要打给陆瑾,林悦更是紧紧捂住电话:“你打给陆瑾干什么?”
“你都快被人讹诈了!我打给他,让他帮你出气。”苏瑶焦急地拉着林悦的袖子,可不管她怎么使劲,就是挣脱不了林悦的阻拦,看得出林悦是铁了心,不想让陆瑾卷入这件事。
“你这是干嘛呢?”苏瑶拿她没办法,只能和她对视着,“我说,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白白被人欺负!”
“你别急。”林悦反过来拉住苏瑶,把她拉到沙发上坐下,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们不能中了他的计。”
“你说中谁的计?”
“那位靖君,他那么有钱,怎么会真稀罕我这三千六百多块钱?”
苏瑶听她这么一说,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一半:“那你说该咋办?”
“钱不用给他,但可以去见个面。”林悦觉得,这事的起因可能有两种,要么对方是冲着她来的,要么就是拿她当幌子,实际上针对的是陆瑾。只要能当面把事情讲清楚,问题或许就能解决。
苏瑶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不同意:“不行不行,就咱们两个女人去,万一发生冲突,肯定打不过人家。要是被揍了可怎么办?”
林悦忍不住笑了:“你要是这么担心,咱们可以找师哥陪我们一起去。”
隔天,双方约在一家咖啡馆,对方指定的时间是中午一点。
苏瑶陪着林悦一同前往,最后还是没叫上自己老公。一路上,苏瑶忧心忡忡地念叨着:“你说他会不会故意说自己没吃饭,让我们请他一顿,然后再趁机讹诈我们一顿饭钱?”
林悦实在觉得靖君不会干这种小家子气的事。靖君一开口要价都是上千,在咖啡馆里,就算不点昂贵的酒,怎么吃也吃不到一千块,除非他故意把自己撑坏。
苏瑶对林悦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感觉她就像能看透靖君心思似的,把靖君的行事风格摸得清清楚楚。
服务生过来为她们拉开门。
因为是中午,咖啡馆里人不多。一进门,就看到靖君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旁,一条腿悠闲地架着,手里拿着本杂志在翻看,那派头,十足像个高高在上的大爷。
他身着笔挺的部队浅绿衬衫,从袖口到衣领,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林悦和苏瑶不禁暗自猜测:他每次出门前是不是都得精心熨烫衣服啊?按说部队里没人帮他弄这些,难道是他自己动手?
想到这儿,苏瑶忍不住想笑。
林悦赶忙暗暗掐了她一把,提醒她注意场合。毕竟,她们现在正站在这位如同“冷面阎王”般的靖君面前。
“你好,靖上校。”林悦那轻柔的声音,宛如山间清泉流淌,温润自然,连清嗓子的痕迹都没有。
靖君听到她的声音,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囡囡小时候哭泣的模样,也是这般软绵绵的,像团轻柔的棉花,可爱极了。
可靖君连头都没抬一下,苏瑶见状,直接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杂志。
窗外的阳光一下子洒在他那张突然暴露的脸上。
她们惊讶地发现,这位一贯面如冰山的男人,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别样的表情,不过转瞬即逝,紧接着,他的面容又恢复成冷峻的模样,仿佛一座坚不可摧的冰山,让人难以靠近。
苏瑶在电话里还敢对他破口大骂,可这会儿直面他那透着彻骨寒意的黑眸,还真不敢再造次了。
“坐吧。”靖君冷冷地说道,那声调,如同冰咖啡一般,从内到外透着高冷与优雅。
苏瑶不想跟他多啰嗦,恨不得说完话马上走人。但林悦却缓缓坐了下来。
“想喝什么?”靖君问道。
她们能明显感觉出来,他说这句话,纯粹是出于长期养成的优雅习惯。
“不用了。”林悦依旧用她那轻柔的声音回应,与靖君的高冷形成鲜明对比,却又奇妙地和谐。
一想到她的声音像囡囡,靖君心里就有点不舒服,眉梢微微一挑:“钱呢?”
“没带。”
这股子骨气,还真让人刮目相看!
要是他妹妹有这骨气,他肯定会赞赏有加。可眼前这个女人不是他妹妹,靖君嘴角冷冷一哼:“没带钱,难道你以为人来了就能抵这三千六?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听到靖君这番傲慢无礼、贬低人的话,苏瑶又忍不住要发作。林悦赶忙按住她,说道:“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你和我都不会真把这三千六当回事。”
“说!”靖君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花样,是不是和温明珠一样会狡辩。他端起面前的咖啡,从手臂到指尖的动作,犹如一条精准无比的弧线,不允许有丝毫偏差。
“我不知道你误会了什么,才对我这么不满,还非要这三千六,觉得这样就能让我生气。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靖上校,我不会为了这三千六生气。”
从来没人敢这么当面顶撞他,哪怕是他父母。
只听“铿”的一声脆响,咖啡杯里溅出几滴啡色液体,落在白色桌布上,仿佛整座“冰山”都在剧烈震动。
苏瑶吓得连忙伸出双手护住林悦和自己,大声吼道:“你想动手?告诉你,我们可不怕!我练过跆拳道,还是黑带呢!”
伴随着苏瑶这一阵大喊,急匆匆走进门口的闻子轩,几步就冲到了他们桌旁。
桌边的三个人,看到他突然出现,都不禁愣了一下。
闻子轩跑得太急,额头上布满了晶莹的汗珠,可他顾不上擦汗,急忙对靖君说道:“靖君,你听我说。这件事你恐怕是误会了。”
看到闻子轩冲过来,明显是要为她们说话,靖君这下彻底被激怒了:“我有什么好误会的?她不是缠着你吗?现在都把你叫来了!”
缠闻子轩?!
苏瑶和林悦两人都愣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苏瑶这会儿何止是生气,简直觉得荒谬透顶:“靖上校,我可是有老公的人,林悦也快结婚了。我们干嘛要缠着他?”说着,她手指用力指向闻子轩,“他就算长得再帅,再有钱,也不是我们心仪的对象。毕竟,情人眼里才出西施!”
被这么说的闻子轩,心里涌起一阵哭笑不得的感觉:自己长得帅又有钱,居然还是不被人看上。
他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睛,神色坦然地向靖君说道:“我和她们,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靖君那冰冷的面容依旧没有丝毫缓和,显然还是不相信。
苏瑶觉得跟这种人实在没什么好谈的,拉起林悦就说:“我们走!”
然而,林悦却挣脱了她的手,似乎她很清楚靖君的症结所在,声音依旧轻柔,却充满力量:“靖上校,你说的没错,我是缠着他。”
“林悦!”苏瑶惊讶得差点跳起来。
另外两人虽然也很诧异,但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等着她往下说。
“我缠着他的原因很简单,是为了一个孩子的眼睛。”
与此同时,在部队院校里,莫宇凡四处寻找陆瑾,却怎么也找不到,于是就向旁人打听:“你们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好像在会客厅吧。听说来的是陆中校的亲戚。”
莫宇凡眨了眨眼睛,心里琢磨着:莫非陆大少找到解决婚事的关键办法了?
而在会客厅里,陆瑾左手托着军帽,身姿笔挺地向站在窗前的中年男子,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陆将军。”
这位陆中洋少将,与陆瑾并没有血缘关系,却收了陆瑾为义子。
这事儿得追溯到当年陆瑾刚入伍当新兵的时候,他曾被派到陆中洋身边学习工作。有一次,部队前往防洪抗灾一线,陆中洋在防洪现场视察时出了意外,差点被洪水冲走,是陆瑾不顾危险,救了他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