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浸了墨的粗布,将青龙山裹得密不透风。山坳里的篝火“噼啪”作响,窜起的火星子舔着夜空,把周围十几张糙脸映得忽明忽暗。陶罐架在火塘边,里面的麦粥正咕嘟冒泡,米香混着山野间的潮气漫开,馋得蹲在最外围的瘦猴直咽口水。
何难懒散地斜倚在一块青石板上,刚刚才帮着将劈好的木柴整齐地摞放在火堆旁边,他的手背上还沾染着些许草木灰。
这时,二娃笑嘻嘻地朝他抛过来一只粗瓷碗,何难连忙伸手接住。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碗沿时,一股温热的感觉透过指尖传递过来,他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难哥,快趁热喝!”二娃咧开嘴笑着说道,露出了一颗缺了角的牙齿。他转身又去摆弄火上烤着的羊腿,那羊腿是他们中午劫镖时顺手牵羊得来的。
此刻,羊腿被一根铁钎穿着,架在火上烤得金黄酥脆,表皮微微有些发焦,油脂不断地滴落进火中,发出“滋啦”一声响,瞬间燃起一小团火苗,那诱人的肉香也在刹那间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麦粥的清淡香气。
老疤则蹲在火堆的正中央,他手持一把锋利的刀子,用刀背轻轻敲了敲羊腿,刀刃划过的地方,嫩白的肉汁立刻渗了出来。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正捧着碗小口喝粥的何难,粗声粗气地说道:“别跟个娘们似的细嚼慢咽,咱们可是在刀头上舔血过日子的人,就得大口吃肉!”话音未落,他手起刀落,“唰”的一声,割下了一块最为鲜嫩的羊腿肉,然后像扔飞镖一样,“嗖”的一下将那块肉甩给了何难。
何难连忙伸手去接,只觉得那东西滚烫无比,仿佛要将他的指尖都灼伤一般,但他却像着了魔一样,怎么也舍不得松手。那股浓郁的肉香混合着淡淡的烟火气息,如同一股洪流般直往他的鼻腔里钻。
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下一大口,顿时,那鲜嫩多汁的羊肉在他的舌尖上化开,释放出一股醇厚的香味。那香味中还夹杂着些许炭火的焦香,让他的味蕾瞬间被点燃,口中的津液也不受控制地大量分泌出来。
一旁的豹子见状,大笑着拍了拍何难的肩膀,说道:“难哥,你看看,当初你还说不跟咱们一起干呢,现在尝到这自由自在的日子的甜头了吧?”
何难并没有回应豹子的话,他只是默默地低着头,专注地喝着碗里的粥。那粥里混合着几粒野豆,嚼起来有一股淡淡的清甜,仿佛是这山林间最原始的味道。
篝火边传来阵阵笑骂声,还有麦粥在锅里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以及烤羊肉在火上滋滋作响的声音,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这寂静的山林中显得格外清晰。
何难静静地看着那跳动的火光,看着眼前这群浑身是疤却笑得无比坦荡的劫匪们,心中忽然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他觉得,这碗粗糙的麦粥、这块香气四溢的烤羊肉,比县衙里那些冷冰冰的规矩,更能让他感到踏实和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