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拍在肩膀上的瞬间,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冻结。
低沉的声音如同鬼魅,穿透黑市的喧嚣,精准地钻进我的耳膜。
“墨老要见你。”
没有询问,没有威胁,只有一句平静的陈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僵硬地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普通灰布衣衫、面容模糊的男人。他站在那里,气息收敛得如同滴水入海,若非主动拍我,我根本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高手。绝对是远超我的高手。
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墨老……他还是找来了。是因为我上次泄露的“药田”消息?还是因为我这次在黑市的小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
无法拒绝。
我沉默地点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灰衣人转身,示意我跟上。他没有走黑市的主干道,而是拐入一条极其偏僻、几乎被废弃的狭窄巷道。巷道越走越深,两侧的岩壁越来越粗糙,人声和光亮被彻底隔绝在外,只剩下我们两人单调的脚步声和滴水声在回荡。
最终,他在一扇毫不起眼的、与岩壁几乎融为一体的石门前停下。没有敲门,没有机关,他只是伸出手指,在石门某处极其隐蔽的凹陷轻轻一点。
嗡……
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条向下的、灯火幽暗的石阶。
“下去。”灰衣人侧身让开,语气依旧平淡无波。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迈步踏入。
石阶陡峭而漫长,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微弱白光的萤石,光线勉强照亮脚下。空气阴冷潮湿,带着一股陈年墨锭和旧纸张混合的奇特气味。
终于,石阶尽头,是一间不算宽敞,却异常整洁的石室。
石室中央,一张宽大的墨玉色石桌占据主要位置。桌上整齐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几卷摊开的、字迹密密麻麻的兽皮卷。四周的石壁被挖成书架,塞满了各种卷轴和线装古籍。
墨老就坐在桌后,依旧是那副佝偻枯槁的模样,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袍。他正低头用一支细毫笔,在一张泛黄的纸上勾勒着什么,神情专注,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我的到来。
带我下来的灰衣人无声地退到角落阴影里,仿佛与墙壁融为一体。
我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石室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细微沙沙声。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得让人窒息。
终于,墨老放下了笔,缓缓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我,没有任何情绪,却像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秘密。
“东西。”他伸出手,干枯的手指如同鹰爪。
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连忙从怀中掏出那包刚从独眼龙那里换来的、黑炭般的“器烬”,双手递了过去。
墨老接过,看也没看,随手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不是这个。”他声音沙哑,“你从下面带出来的‘石头’。”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知道了!他连我潜入矿洞、从那个坐化修士旁边带走东西都知道?!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在他面前,我仿佛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我强忍着颤抖,从贴身最隐蔽处,摸出了那枚得自寒潭骸骨、温润微光、散发着淡淡药香的——玉髓芝母体残块!这是我当时下意识收起、留作最后保命用的底牌!
墨老的目光落在玉髓芝上,那古井无波的眼底,似乎极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他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芝体表面,感受着那精纯的生机之力。
“坐化的是丹阳子。”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如同惊雷在我耳边炸开,“五十年前,门内最有望结丹的炼丹天才。痴迷丹道,试图改良‘蕴婴丹’丹方,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被污蔑窃取宗门秘典,打碎金丹,废去修为,囚入矿洞‘思过’。”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丹阳子!金丹被碎!囚禁至死!
“他坐化之地的岩壁刻字,你看过了。”墨老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冰冷的、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价值的眼神,“‘窃灵养药’……你以为指的是什么?”
我喉咙发干,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敢回答。
“青霄门的‘紫霄灵田’,需要特殊的‘灵肥’才能培育高阶灵药。”墨老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如刀,剖开血淋淋的真相,“而最好的‘灵肥’,就是天赋优异、却‘意外’陨落或‘走火入魔’的内外门弟子的……灵根与金丹。”
我浑身冰冷,如坠冰窟!虽然早有猜测,但被如此直白地揭露,那残酷的真相依旧让我胃里翻腾,几欲作呕!
用修士的道基和性命来养药?!
“丹阳子发现了这个秘密,所以他必须死。”墨老淡淡道,“而你,带着他留下的玉髓芝,看到了他最后的控诉……”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微微眯起:“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刑罚堂像疯狗一样追着你不放了吗?不仅仅是废丹房那点事。你触碰的,是青霄门最肮脏、最不能见光的根基。”
石室里死一般寂静。我只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震耳欲聋。
完了。他知道了一切。我在他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墨老缓缓向后靠去,枯瘦的手指交叉放在桌上。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