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她眼底泛青,却精神清明——那支第七号银针带来的觉醒感仍在血脉中流转。
江知意从冰匣中取出‘乙字号’瓷瓶,指尖轻抚封条确认未拆。瓷瓶口还冒着冷气,冰匣刚打开时那股寒意还没散尽。她没急着封瓶,而是用银针轻轻挑了下其中一粒,凑到光下看了看色泽。
成色稳,药性沉,没出岔子。
“小满。”她抬眼。
小满一个激灵从角落跳起来,手里还抱着昨晚记的流水账。“在呢师父!”
“把这三份‘乙字号’送去东角门,交给老赵头。就说……镇北侯府那边捎话来,给宫里几位常犯心悸的老嬷嬷调理气血用的,让他务必亲手交到人手里。”
小满接过瓷瓶,小心翼翼塞进怀里贴身的位置,又摸了摸袖袋确认纸条还在。“您放心,我跑一趟快得很。”
“别抄近路,走主街。”江知意补了一句,“有人盯着咱们,越平常越好。”
小满点头,转身就要往外冲,又被叫住。
“等等。”江知意从抽屉里取出一块布巾,包好一瓶清水递过去,“要是她们服药后有反应,记得让送药的人带点漱口水回来。”
小满眨眨眼:“您是说……吐出来的东西?”
“对。”她神色平静,“我要看颜色。”
小满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接了过去。
日头爬到中天的时候,江知意正在给一批新采的药材分类,门外脚步声由远及近,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
是小满。
“成了!真成了!”他冲进来差点撞翻药架,手忙脚乱扶了一把才站稳,“东六宫那个张嬷嬷,喝了温水送药,一个时辰不到就开始干呕,吐出来一口黑血!现在人醒了,说自己脑子从前像蒙着层布,现在全透亮了!”
江知意放下手中的雪见草,指尖在桌沿轻轻点了两下。
果然对症。
她翻开登记簿,找到张嬷嬷的名字,在“疑似中毒”那一栏画了个圈,又添上“已用药,初效显着”。
“另外两个呢?”她问。
“还没消息。”小满喘着气,“不过影卫那边传话说,另外两位嬷嬷也都按时服了药,眼下正让人盯着动静。”
江知意点点头,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内室。她从暗格里取出一份新的记录册,翻开第一页,写下三个名字,每人单独一页,开始逐项填写服药时间、剂量、身体反应预判。
笔尖沙沙作响。
这一夜她没睡,但眼下不困,心里反倒清明得很。解药做出来了,也送进去了,现在只等结果一个个落定。
下午申时刚过,小满又回来了,这次脸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激动。
“师父,张嬷嬷托人送来这个。”他捧着个红布包,打开一看,是个手工缝的香囊,针脚细密,边角还绣了朵小小的梅花。
里面压着一张纸条:“老奴活了五十岁,头一回觉得心口不闷。”
江知意看着那行歪歪扭扭的字,手指顿了顿。
片刻后,她提笔写了回信:“您不是病人,是勇士。”
小满拿着回信刚走,第二天一早,医馆门口就来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正是那位张嬷嬷。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宫女服,颤巍巍地走到门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额头直接磕在地上。
“江大夫!若没有您,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街上行人纷纷驻足,有人认出她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低声议论起来。
“听说她在贵妃身边伺候十年,前阵子病得下不了床,怎么今儿能走能跪了?”
“可不是嘛,昨儿还有人看见她在御膳房帮忙择菜,脸色红润得很。”
“说是吃了江大夫开的药?”
“不止呢,人家私下都说了,宫里几位老嬷嬷都靠她救回来的,就是不能声张。”
小满站在门边听得直咧嘴,回头冲江知意挤眉弄眼:“师父,您听到了吧?都说您神了!”
江知意没应声,只是站在廊下,静静看着那个跪着的身影。
风吹起她的衣角,老嬷嬷的白发在阳光下微微晃动,肩膀一抽一抽的,像是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就在那一刻,江知意脑中忽然一震。
不是错觉,也不是疲惫带来的恍惚。
一股熟悉的暖流从心底升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获真心感激,经验值+80,等级提升!】
眼前景象微微扭曲,一道模糊的身影浮现——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手持长针立于山林之间,口中低诵一段医理,字句如钟鸣般敲进她脑海。
紧接着,无数针法流转而过,经络走向、穴位深浅、进针角度……全都清清楚楚。
最后定格在十三个关键点位上,连成一线,贯穿生死之门。
【解锁“名医记忆碎片·孙思邈篇”】
【掌握“鬼门十三针”基础运针法】
江知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呼吸都沉了几分。
这不是普通的针法,是用来唤醒将死之人神志、打通闭塞经脉的救命绝技。以前只在古籍残卷里见过名字,如今竟完整落在了她脑子里。
“师父!您怎么了?”小满察觉她站着不动,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没事。”她摇头,活动了下手腕,指尖微动,仿佛还能感受到刚才那些针路在血脉中游走的轨迹。
“您是不是……变厉害了?”小满瞪大眼。
江知意轻敲他脑门:“还差得远呢。”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清楚,这一步跨出去,意味着什么。
从前治病靠药、靠经验、靠系统一点点解锁;现在,她手里真正握住了能逆转危局的手段。
当天傍晚,消息就像风一样传开了。
不止是张嬷嬷一人康复,另两位老宫女也在服药后陆续好转。一人恢复食欲,一人不再夜惊,脉象平稳了许多。
更巧的是,这几日城里几家常去那三家药铺买“安神膏”的百姓,也开始找上门来。
“我娘最近总说胸口发堵,睡不踏实,是不是也……”
“我家老头子天天喝那个补心汤,越喝越没精神,你们能不能看看?”
江知意一一接诊,先查舌苔,再按脉象,凡是有类似症状的,都悄悄做了皮试。第七号银针轻轻划破指尖,若染出淡紫痕迹,便确认为“红粉”轻度感染。
三天内,查出七例。
都是长期服用民间所谓“调理方”的人,年纪偏大,体质虚弱,最容易被这种慢毒侵蚀。
她没声张,只悄悄给了他们解药,并叮嘱:“先吃三天,别告诉别人来源,就说换了副新方子。”
这些人走时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心头压着的石头突然轻了。
可百姓心里有杆秤。
谁对他们好,谁救了他们的家人,他们记得最牢。
渐渐地,医馆门口开始有人自发排队。
不是来看病的,是来送东西的。
一碗热粥,一篮鸡蛋,甚至有人把自家攒下的几枚铜板包在布里,悄悄放在门槛边上。
“听说江大夫不收穷人的钱。”
“她连宫里的人都能治好,咱们还有什么不信的?”
夜里,江知意坐在灯下,手中执那支针,凝神练习指力与角度。鬼门十三针讲究一针定神,差之毫厘,便可能伤及根本。
她闭眼回想那段记忆碎片中的动作,手腕轻抖,银针在空中划出细微弧线。
小满趴在旁边打盹,忽然抬头:“师父,外面还有人在等。”
她睁眼,看向窗外。
夜色深沉,医馆门前的石阶上,坐着两个披着旧袄的妇人,怀里抱着孩子,安静地等着天亮开诊。
江知意吹灭灯,起身走了出去。
“今晚就能看。”她说。
两人猛地抬头,眼眶一下子红了。
她蹲下身,伸手探了探孩子的额头,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别怕。”她语气很轻,“我能治。”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回屋取药箱,脚步稳健,背影挺直。
孩子母亲望着她的背影,忽然伏地磕了一个头。
江知意没回头,只是把手里的药瓶握得更紧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