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望着皇宫方向,心中暗自思量。昨夜那木牌上的残缺控心符纹与贵妃寝宫巫蛊人偶的纹路相似,宫里此番派人前来,究竟所为何事?还没等她理出个头绪,门外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天刚亮,济世堂后院的药炉还在咕嘟冒泡,江知意坐在小凳上,手里捏着银针,正给一名中毒的隐卫清理伤口。那人脸色发青,呼吸微弱,她每换一次药,系统进度条就轻轻跳动一下。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满冲进来,发梢沾着露水,声音压得极低:“师父,宫里来人了,说陛下正往这边来,半个时辰就到。”
江知意没抬头,手里的动作没停。她把最后一根针收进布袋,顺手把药渣倒进桶里,才问:“禁军跟来了?”
“来了,一队,还有太监打头阵。”
她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衣角。昨夜一场厮杀,她没合眼,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可背脊挺得笔直。
“门照常开,病人一个都不能赶走。”她说,“药炉别熄,诊桌别挪,就当今天是平常日子。”
小满愣了愣:“可这是圣驾……”
“圣驾也得讲道理。”她转身进了堂屋,从柜子里取出干净的医袍换上,“人命比礼数大。”
外头动静渐渐大了起来,百姓听说皇帝要来,纷纷挤在街口张望。有人想跪,江知意直接推开诊室门,抱着一个咳得直喘的小孩走到门口,把孩子轻轻放在门槛上,自己蹲在一旁继续听诊。
领头的太监穿着簇新官服,手执拂尘,脸上堆笑,正要开口训话,看见这一幕,话卡在喉咙里。
“周公公。”江知意抬头,语气平静,“这孩子肺里有湿音,再拖半个时辰,怕是就要烧糊涂了。您说,是先治病,还是先行礼?”
那太监脸色变了变,抬眼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孩子发紫的嘴唇,终于退了一步:“……先治,先治。”
江知意没再理他,低头继续施针。银针落下,孩子咳嗽缓了几分,小满赶紧递上温水。
街角传来鼓乐声,黄伞晃眼,皇帝的仪仗到了。
百姓纷纷跪地,只有济世堂门前这一块,没人动。江知意依旧蹲着,手指搭在孩子腕上,眉头微皱。
皇帝下了轿,看见这情形,也没发怒,反而笑了笑:“这就是江大夫?倒是有脾气。”
他走近几步,低头看了看孩子:“病得不轻。”
“积寒入肺,拖久了会转成痨症。”江知意抬头,直视皇帝,“城里这样的孩子,光我这三天就接了十七个。药贵,买不起,只能拖着。”
皇帝沉默了一瞬,挥了挥手:“都起来吧,今日不讲这些虚礼。”
江知意这才站起身,退开半步行了个平礼:“草民江知意,参见陛下。”
“免了。”皇帝扫了眼堂内,闻到一股浓重药味,“你这儿,比太医院还忙?”
“太医院救得了贵人,救不了穷人。”她说得干脆,“我这儿救不了贵人,但穷人来了,总得给条活路。”
皇帝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道:“带朕去看看。”
江知意没问去哪,转身就往后面走。穿过前厅,绕过药柜,推开一道半掩的木门,进了后院隔离区。
这里气味更重,几张木板床上躺着病人,有烂脚的,有高烧不退的,还有个老妇人正抱着盆呕血。
皇帝脚步顿了顿。
“这位大娘,脚上烂疮三年了。”江知意走到床边,掀开破布,“药铺卖的‘清毒散’,原本三文一包,如今涨到三十文,她儿子卖了半亩地才凑够。可药是假的,掺了石灰粉。”
老妇人抬起浑浊的眼,颤巍巍伸手:“大夫……我儿说,再捡两天煤渣,就能买新药……”
江知意没说话,从袖中取出一小包药粉,轻轻撒在伤口上。老妇人舒服地叹了口气。
“这药,是我自己配的。”她转向皇帝,“成本不到五文。可市面上,没人卖这个价。一卖,就会有人半夜砸门。”
皇帝脸色沉了下来。
江知意从床下取出一本册子,递过去:“这是《民间疾苦录》,一百二十三例,全是因药价致死的案子。有的是买不起,有的是买了假药。系统……我是说,我亲自走访记录的。”
皇帝接过册子,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张图表,清清楚楚标着药材价格浮动与死亡人数的关系。
他看了很久,最后合上册子,声音低了几分:“朕……不知民间苦至此。”
“您知道的。”江知意说,“只是没人敢让您看见。”
皇帝没反驳。他转身走出隔离区,回到前厅时,脸色已经恢复如常。
皇帝在济世堂四处查看,时不时询问一些药材的情况,江知意都耐心解答。期间,云娘趁机把江知意拉到一旁,轻声说道:‘师父,裴家主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得早做打算。’江知意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无妨,他若真敢使坏,咱们也有应对之法。往后,咱们不仅要做好当下的救治,还得把医馆的名声传得更远,让更多穷苦百姓能受益。’云娘点头称是,又问道:‘那具体该怎么做呢?’江知意眼睛一亮,说道:‘我打算之后每月抽出几天,到城外偏远的村落去义诊,免费为那里的百姓看病抓药。同时,让小满他们跟着,学习不同病症的处理方法,也算是一种历练。’云娘听后,眼中满是赞许:‘师父考虑得周全,这样既能惠及更多百姓,又能让咱们的人成长。’两人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裴家主带着一群太医到了,个个穿着官服,神情倨傲。
“陛下!”裴家主上前一步,拱手道,“女子掌馆,本就违背礼制,如今竟还带您去那种污秽之地,成何体统!济世堂若封为‘天下第一’,岂不让天下医者蒙羞?”
江知意站在一旁,没说话。
皇帝看向她:“你有何话说?”
她没看裴家主,只对小满道:“开门。”
小满应声跑向药库,吱呀一声推开大门。里头整整齐齐摆着数百个药柜,每个柜子上都贴着标签:产地、价格、功效、炮制方法,清清楚楚。
“诸位太医若不服。”江知意终于开口,“我可当场比诊三人。病症由你们定,生死为赌。谁输了,从此闭嘴,再不许踏进济世堂一步。”
全场静了。
裴家主脸色铁青,张了张嘴,却没出声。他带来的太医们互相看看,没人敢应。
皇帝忽然大笑:“好!有胆有识!”
他一挥手,身后太监捧出一块金匾,上书五个大字——天下第一馆。
鼓乐齐鸣,百姓欢呼。
江知意上前一步,双膝跪地,双手接过金匾。她抬头,目光清亮:“谢陛下赐名。但我江知意今日立誓——此馆不为权贵独开,不为金银所动。凡来求医者,无论贫富,皆一视同仁。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皇帝看着她,久久未语,最终只道:“朕信你。”
金匾高悬,阳光照在上面,亮得刺眼。
人群散去后,江知意把金匾放在堂屋正中,转身进了诊室。新的病人已经排到了门口。
云娘走过来,低声问:“师父,接下来怎么办?”
江知意正在洗手,听见这话,抬了抬头:“该收徒了。”
“可……有规矩吗?”
她拧干布巾,擦干手,从药匣里取出三根银针,轻轻摆在案上。
“有。”她说,“第一条,不救不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