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站在原地,直到前厅的喧闹彻底散去,连脚步声都远得听不见了,她才缓缓松开攥着断针的手。指尖发麻,银针的凉意却还在皮肤上留着,像一根刺,扎在她和刚才那个男人之间。
她没动,也没回头。
知道有人在看她,也知道那些眼睛背后藏着什么——等着她垮,等着她哭,等着她跪下来求饶。
可她只是把袖口往下扯了扯,遮住那点干涸的血痕,转身走了。
回屋的路上风不大,但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像在丈量刚才那场对峙的分量。萧砚的话还在耳朵里回荡,不是声音,是意思。他说“我知道你藏着刀”,不是试探,是确认。
她不怕被人看穿。
她怕的是——看穿她的人,偏偏选在这个时候,站到了她面前。
推门进屋,屋里还是冷的。墙角那堆碎炭早灭了,桌上茶盏的残渣凝成一圈褐色的边。她没点灯,靠着窗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发簪夹层里的断针。
就在这时,眼前一暗。
不是灯灭了,是系统界面突然变了。
进度条还在,可颜色发红,像烧透的炭芯。一行字浮出来:【警告:检测到高维气运波动】。
江知意呼吸一顿。
这不对。系统从不主动出声,更不会发警告。它只记录、只升级,像块死板的计分牌。可现在,它动了。
她盯着那行字,没出声。
下一秒,画面一转,跳出半透明投影——
【目标人物:萧砚】
【气运评级:紫阶上品】
【绑定关联:可激活经验值x2增益】
她心跳猛地撞了一下。
“绑定”?
什么叫“绑定”?
她张了张嘴,想问,可又咽了回去。系统不会回答,它只会显示。她得自己想明白。
紫阶上品……气运者?
这词她没听过。但“经验值x2”她听得懂。
翻倍。
她脑子里轰地一声。
从她绑定系统到现在,经验值涨得慢得像爬。救一个老妇,才10%。要升一级,得救多少人?得熬到什么时候?
可要是真能翻倍……
她没敢往下算。
手指却已经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界面又刷新了。
不再是文字,是一串密文名单,从上往下滚动:
【隐卫代号:影七、夜鸦、铁面……】
【隶属:镇北侯府暗线】
【分布坐标:东市暗巷、北城马厩、宫门西侧角楼……】
江知意猛地睁大眼。
这不是普通情报。这是暗桩布控图。
她认得这些地方。有些是她原主记忆里走过的小路,有些是府兵换岗的死角。可这些点,全被一个人暗中掌控着。
而这个人,刚才就坐在她对面,手里摇着一把空白折扇,脸色白得像纸,笑得像具尸体。
草包?
病秧子?
她差点信了。
现在她明白了。
那不是病,是藏。
藏得比她还深。
她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后背贴着冰凉的砖面。脑子里飞快过着刚才的画面——他说话的节奏,眼神的落点,折扇轻叩掌心的次数。
都不是巧合。
他在试探她。
也在等她接招。
可他为什么要找她?
她不是权臣之女,不是世家嫡妹,她是个被退婚的废柴,连府里的炭火都轮不上。
除非……
她忽然想到什么,喉咙一紧。
除非他要的,就是个“废柴”。
一个没人看得起、没人防备、能光明正大进他府门,却不会引起任何猜疑的人。
他装病,她装傻。
他藏刀,她藏针。
两个骗子,凑一块儿,演一场婚事。
她冷笑出声。
可笑吗?
不。
这太准了。
她要是不答应,明天全京城都会传——镇北侯世子看上个退婚女,结果人家还不稀罕。
他名声更臭,她则彻底被推上风口浪尖。
可他要是赢了呢?
她指尖一颤。
她能翻倍涨经验。
能更快解锁医术。
能从这破院子里爬出去,不再靠捡药渣活命。
但她也得嫁给他。
婚姻即绑定。
绑定即关联。
系统不会骗她。它没感情,只认规则。
可代价呢?
有没有代价?
她盯着系统界面,低声问:“绑定要付出什么?”
没回应。
她又问:“要是我不答应,还能不能靠自己升?”
界面安静。
她闭了闭眼。
答案其实早就有了。
靠自己?她现在连顿热饭都吃不上。江知柔能泼她冰水,就能断她药源。周嬷嬷能半夜踹门,就能让人把她扔进乱葬岗。
她不是没本事。
她是没机会。
可萧砚给了她机会。
哪怕这机会是场赌局。
她慢慢站起身,走到桌边,拿起那块他留下的玉佩。白玉,双鹤衔芝,底下刻着“镇北”二字。她用指腹摩挲着纹路,忽然笑了。
“你想借我掩人耳目?”她对着空屋说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行啊。”
她把玉佩翻过来,背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痕,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盯着那道裂,继续说:“可你要是觉得,我只会乖乖当个摆设,那你就错了。”
她抬手,将玉佩重重拍在桌上。
“你要演夫妻情深,我就陪你演。”
“你要藏锋守拙,我就替你磨刀。”
“你要这婚约当遮羞布,行。”
“但布上绣的花,得我说了算。”
她说完,从袖中抽出断针,抵在咽喉下方。
不是要自尽。
是试决断。
针尖压着皮肤,微微发烫。
她盯着那点寒光,声音冷下来:“要我嫁个废物?不如现在就死。”
话音落,系统进度条忽然轻轻一跳。
0.5%。
不是救人,不是施针,不是诊断。
是她的选择。
是她赌上性命的这一念。
江知意怔住。
下一秒,她笑了。
这次是真笑。
她把银针收回发簪夹层,抬手抚了抚鬓角,原本松散的发丝被她一缕缕挽好,插上那支素银簪。
动作利落,没半点犹豫。
“好。”她对着空屋说,像在回应某个看不见的人,“这婚,我应了。”
她走到门边,拉开门。
夜风灌进来,吹得她衣袖一荡。
她没关,就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那条通往前厅的路。
明天,他会再来。
聘礼会再抬进来三十六抬。
全京城都会知道,镇北侯世子娶了个退婚女。
她不怕。
她现在知道了。
这场婚约不是她的终点。
是跳板。
她要踩着它,跳过江知柔,跳过将军府,跳过所有觉得她该烂在泥里的蠢货。
她要让那些曾经踩她头上的,仰着脖子看她。
她要让这系统,从10%一路涨到100%。
她要成为真正的——神医。
她站在门口,风吹得裙摆猎猎响。
忽然,她抬手,从发间抽出那支银簪。
簪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低头,用簪尖在门框上划了一道。
不深,但清晰。
像记账。
像立誓。
像一把刀,插进这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