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夏末,雷雨频仍。
狸部雾隐泽深处,芦苇被雨水压弯,藤桥在风中摇晃如蛇。自赤砂河堤坝合龙后,狸部与赤尾的共贸日益频繁,狸影也从昔日的多疑少年,渐渐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共工首领。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将刚修好的赤砂河东段冲垮,更糟的是——河底发现了一具浮尸,尸身缠着赤尾火骑的腰带。
消息传至赤尾峰,舆论哗然。
“狸部杀人毁堤!”
“赤尾火骑岂容外族欺辱!”
“断贸!断盟!”
赤狐月压下众议,却面色凝重。她深知,若此事处理不当,刚建立的信任将瞬间崩塌。
而林不觉,却在病榻上咳出一口血后,执意起身。
“我去雾隐泽。”他道,“若狸影真杀人,我亲手缚他;若非他所为,我亦要还他清白。”
赤狐月欲阻,却被他一句“信,需以身为证”堵住。
雾隐泽,暴雨如注。
林不觉踏入泽中,浑身湿透,寒髓咒在冷雨中隐隐发作。狸影立于高台,面色阴沉,身后站着数十狸族战士,个个手持骨矛,矛尖滴水如泪。
“你来抓我?”狸影冷笑。
“我来查案。”林不觉递出赤尾律正印,“尸身在哪?”
狸影沉默片刻,挥手带路。
尸身停于泽底石窟,赤尾火骑火岩,年仅十九,死因是颈骨断裂,非溺水。更诡异的是,他腰间火种囊完好,却无火晶——火晶乃赤尾火骑身份之证,绝不会遗失。
“我们发现他时,他正欲炸毁新堤。”狸影低声道,“我族战士阻拦,他拔刀相向,我……失手杀了他。”
林不觉蹲下,细查尸身。颈骨断裂处有细微爪痕,非狸族骨矛所致,倒似……某种妖器。
“你撒谎。”林不觉忽然道。
狸影瞳孔一缩:“你说什么?”
“你若真杀他,不会留他火种囊。”林不觉起身,“火岩是赤尾新兵,性烈如火,绝不会无故炸堤。有人嫁祸。”
狸影咬牙:“那你信我?”
“我不信你,我信证据。”林不觉望向泽外,“带我去他最后出现的地方。”
赤砂河东堤,断口处。
林不觉在泥泞中翻找,终于在一块碎石下发现一枚黑鳞——与蛇部蜕鳞丹中的玄鳞教印记同源。
“玄鳞教余孽。”他低语,“他们想挑起赤尾与狸部内斗。”
狸影脸色煞白:“可火岩已死,证据在我泽中,赤尾怎会信?”
林不觉沉吟片刻,忽然道:“你愿受‘狸试’吗?”
狸影一怔:“狸试?那是族中死囚才受的试炼!”
“正因如此,才可信。”林不觉道,“你若通过狸试,赤尾必信你清白。”
狸试,乃狸部最古老的传统——受试者需独入“迷雾沼”,三日三夜不食不眠,若能活着走出,便是天意赦免。
狸影沉默良久,终于点头:“好。”
迷雾沼,青丘最险之地。
此地瘴气弥漫,毒虫横行,更有“幻藤”能引人心魔。狸影踏入沼中,林不觉立于沼外,手持火晶簪,静候三日。
第一夜,狸影被毒蛇咬伤,以芦苇吸毒,咬牙前行。
第二夜,幻藤缠身,幻象中火岩化为厉鬼索命,他嘶吼:“我非凶手!”
第三夜,暴雨倾盆,他几近昏迷,却仍爬向沼口。
第三日正午,狸影浑身是血,踉跄而出。
林不觉扶住他:“你过了。”
狸影虚弱一笑:“现在……信我了?”
“青丘信你。”林不觉高声道。
就在此时,沼中传来异响。数名黑衣人自瘴气中现身——正是玄鳞教余孽,为首者竟是玄微子!
“可惜,你们信得太晚。”玄微子冷笑,“火岩是我杀的,堤是我炸的,只为看你们自相残杀。”
林不觉将狸影护于身后:“你为何不逃?”
“因教主有令——”玄微子眼中闪过狂热,“若青丘九部真能同心,便亲手毁之!”
他挥手,黑衣人齐攻。
林不觉寒髓咒未愈,难以久战。狸影却强撑起身,吹响骨哨。
泽中,数十狸族战士驾藤舟而至,骨矛如雨。
玄微子见势不妙,欲遁入沼中。林不觉掷出火晶簪,赤光炸裂,焚断其退路。
玄微子被擒。
三日后,赤尾峰火塘公议。
玄微子跪于火塘前,供出全部阴谋。赤尾火骑为火岩举行火葬,狸影亲捧骨灰,交予其母。
赤狐月立于火塘边,高声道:“自此,赤尾与狸部,血脉相连。”
狸影跪地,以狸族古礼叩首:“狸部,永守赤砂河。”
林不觉立于一旁,望着火塘中跳跃的火焰,轻声道:“信,终不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