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能得逞,裴执聿的心情不甚美妙,只能在前往曲水的马车上,抱着人亲亲回来一点。
等下车时,姜岁忿忿抹去唇上花了的口脂,直接略过裴执聿递来的手,提着裙轻轻跃下。
她下颌微抬,鼻间发出一声轻哼,径直走过了他。
裴执聿轻轻眯眼,舔一下唇瓣,尝到残留的口脂甜香,于是唇角笑弧又深了些。
好像把岁岁逗过头了……
今晚多抱会儿哄哄吧。
一边漫不经心想着,他立在原地看那道噔噔走远的小身影,并不急着追上去,只在心底默数着:
三。
二。
…
那月白色的背影蓦地站住,随后赌气似的转回来瞪他。
裴执聿这才迈步上去,伸手轻轻一带,将气咻咻的小人揽进怀里。
“夫人莫气了,让大哥他们看见,可要说我照顾不周了。”
今日出行,他们同姜乘风夫妇相约在曲水。
姜岁抿了抿微肿的唇,又侧眸飞来一眼。
作为长安胜景,又正是踏春之时,曲水畔游人如织。哪怕是在只对贵人们放开的地界里,放眼望去,也是一片锦衣华服,可见不少熟人。
在去寻兄嫂的路上,两人先碰着萧兰茜兄妹,又偶遇了正和某位贵女在园中逛着的赵逸,再是……和林雁词一同出现的赵玉灵。
短短一条路,队伍忽然壮大拥挤许多。
萧珩左看右看,热情地主动迎上林雁词,将人带走。
姜岁则拉上赵玉灵同萧兰茜,往旁去赏花,顺道将那位与赵逸同行的贵女也带走了;一侧的赵逸舒了口气,趁那贵女没注意,同姜岁颔首,用口型无声道:多谢。
看着人各个走远,裴执聿才轻笑问他:“怎么回事?”
赵逸无奈:“是父皇,说我年岁不小,该议亲了。”
裴执聿放慢了步子,两人往少人处走去:“殿下近来……很忙。”
赵逸轻轻点头。
本以为在年节之后,他就可以慢慢退出去……却不知是否因父皇用得顺手了,反而将更多的事情塞了过来,竟比先前还忙。
“倒是怀书你,事情不多吗?”
赵逸遥遥看了眼姜岁的身影:“…都有空带夫人出来了。”
裴执聿抚着腰间香囊,轻轻嗯了一声。
虽然还是有些琐事要忙,可与往年比起来,确实清闲许多。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无事要忙,便是皇帝用不上他们了;这用不上得久了……或许就想着要丢掉了。
赵逸垂眸,压低声音道:“你打算如何?”
“略有些想法。”裴执聿平静回道。
赵逸放了些心,明白他应当有把握,便道:“如有我能做的,随时告诉我。”
裴执聿轻轻侧眸,看向身旁青年。
一侧的曲水缓缓流淌,水畔金柳摇枝,立在这片春光中的赵逸,仍与从前一样温雅秀美。
哪怕现在的他已渐渐不再是那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但依旧没有半点得权后的张扬。
“若我与殿下开口,殿下会陷得更深。”
赵逸淡然:“那也没什么,左右我现在也暂时脱不了身。再说,要是能帮上你,我总是要试试的。”
“若真到那种地步……许是天意使然,便顺势而为吧。”
裴执聿轻哂:“殿下这恩情,我真是越来越还不清了。”
赵逸正色,认真地一字一顿道:“怀书,我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论这些。”
裴执聿回望良久,笑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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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那名贵女自看出了支开自己的意思,又见着熟悉的女伴,便与几人告辞离开。
萧兰茜的目光在姜岁与赵玉灵间打量一圈,便笑道:“殿下,三娘,我先去找找我哥在哪儿,待会儿去哪见?”
姜岁便说了原先与兄嫂相约的地方,然后笑盈盈同她挥挥手暂别。
转入花丛深处,馥郁香气在枝叶间浮动。姜岁悠哉逛着,不时伸手抚一抚花瓣,俨然认真赏着花。
一侧的赵玉灵原本还等着她开口,但见她东瞧瞧西看看,又一言不发,倒是自己先憋不住了。
“……夫人,这个给你。”
赵玉灵稍显生硬地递来一个绣囊。
姜岁接过,摸到里头微微硌手的硬物。
她眼眸轻闪,将绣囊扯开了些,往里瞥一眼。
似乎有一个小小的瓷瓶,不知装着什么。
赵玉灵看她这样光明正大地打开,不由紧张地上前几步挡了挡,气声道:
“……小心点,是裴…世子要的东西。”
姜岁一顿,恍然。
哦,是夫君要她带出来的丹药啊。
居然这么快就弄出来了吗?
她撩睫,水眸盈满新奇地打量着赵玉灵,好像头一次认识七公主似的。
约是姜岁的心思表现得太明显,赵玉灵脸红了红——气得。
“看不起谁呢!”
她气哼一声,尽管姜岁什么都没问,已滔滔不绝起来:
“你知不知道这有多麻烦…我已经很快了,还是求了母妃……”
“贵妃娘娘知道殿下和我们的事儿吗?”
“怎么可能,本宫哪有这么蠢。”
赵玉灵当即否认,为了证明又像是炫耀似的,借着说下去。
想从拂春宫拿东西并不容易,一来丽妃自己藏得严实,二来皇帝常去,拂春宫的人,也大多是皇帝安排,以赵玉灵自己的本事,并不容易买通。
是以,她想到了自己的母妃。
母妃在宫中沉浮数十载,人脉根基深而稳固,若是母妃下令,肯定要比自己容易得多。
只不过得想个足够合理的理由。
可巧北燕的事情令淑贵妃心有余悸,赵玉灵便借题发挥一番,道先前北燕王会当众提及和亲,许是与丽妃串通好了……丽妃其心不轨,说不定宫里能查出什么猫腻,治个通敌之罪。
淑贵妃当即下令去查。
宫中最多的,始终是无处不在的宫人。而丽妃之身份,哪怕是身边的贴身侍女,也未必对其忠心。
淑贵妃她下了死令,底下人自办事迅速,稍花费了一些功夫,便将东西带了出来。
拂春宫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最可疑的,只有那份丹药了。
为了避免被发现,淑贵妃的人也只是稍微刮下了一点粉末送来。而人精似的淑贵妃在看见此物时便反应过来,还是赵玉灵费了好些口舌,才让淑贵妃勉强宽心地交给了她。
因为担心放在宫中不安全,赵玉灵干脆随身带着。好在今天走运,正巧能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了。
“……总之,我是同母妃说已经销毁了此物,你们可别说漏嘴。”
姜岁应一声,将其小心收入袖中,眸中却流转过笑意,饶有兴味地向公主:
“殿下,这些,是不是那位林郎君教你的?”
赵玉灵颇为可疑地声音扬起:“不是!”
她虽否认着,脸却又粉了点,映照着周围荼蘼盛开的桃花。
姜岁眨眨眼,疑惑又好奇:
“可是殿下的脸很红…殿下今天又同他一起逛曲水……殿下莫不是看上那位林郎了吧?”
“殿下想要他做驸马吗?还是做面首?唔…不过面首还是太差了些,我瞧着那位林郎君挺好的……”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赵玉灵的脸愈发红烫。
……她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她怎么能问得这么露骨!
自己…自己还没想那么多呢!!
她愤愤,还掺杂了一点微妙的羞,干脆拔腿就走。
姜岁更是困惑,睨着那抹背影眯了眯眼。
奇怪,当初殿下冲着夫君来的时候,不是挺直接的吗……怎么现在这么害羞了?
“殿下——”
赵玉灵生生顿住脚步,回眸没好气道:“怎么了?”
身后,站在原地的姜岁无辜地指了指方向:
“殿下,走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