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凌雨跑过来跟在他身后,手里攥着个布包:“哥,我给你带了块红薯。”他接过红薯,揣进怀里,摸了摸妹妹的头:“在家好好写作业,别跟着跑。”凌雨眨巴着眼睛,盯着他怀里:“哥,你藏的啥呀?前儿我看见你在屋里用油纸包东西。”他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含糊:“没啥,是种地的种子。”
直到夜里,村庄沉进疲惫的梦乡,窗纸被月光照得发灰,凌风才算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关紧房门,拉上窗帘,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盒——这是爹留下的旧木盒,边角已经磨得发亮。打开盒子,里面铺着一层干燥的草木灰,最底下,就是那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的空间种子。
指尖拂过油纸,他想起在空间里的那些日子。空间里的日头没有起落,土地是墨黑色的,攥一把能挤出油来,灵泉水从石缝里渗出来,带着清冽的凉意。他第一次把普通高粱籽撒进去时,心里直打鼓——灵泉水的浓度不敢太高,怕烧了种子,只能用棉签蘸着最淡的水,一粒一粒地抹;每天都要去看,看着种子破土而出,看着幼苗抽节,看着它们在空间里以十倍于外界的速度生长。有一回,他不小心把灵泉水浇多了,几株高粱苗疯长到半人高,却秆细叶黄,一摸就倒,他心疼得蹲在地里半天,把那些弱苗全拔了,重新调整浓度。
筛选种子时更仔细。成熟的高粱穗、谷穗割下来,他坐在空间的田埂上,一粒一粒地挑——瘪的、小的、颜色发暗的,全扔进旁边的竹筐里,只留那些饱满得能反光、掂在手里沉甸甸的。高粱籽是深沉的金红色,像揉了把碎金;谷子是黄澄澄的,圆鼓鼓的像小珍珠,他把它们摊在手心,借着空间里的天光看,能看见种皮上细密的纹路,那是被灵泉水滋养过的痕迹,是生命最饱满的证明。这两三斤种子,耗了他空间里整整一个月——外界才三天,可他在空间里熬了无数个通宵,眼睛红得像兔子,手上被谷穗的芒刺划了好几道小口子。
“得找个稳妥的地方种。”他摩挲着种子,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直接拿出来说“是空间种的”?不行,那会被当成疯子,说不定还会引来麻烦。混进大田?那点数量连个地角都铺不满,收的时候根本分不清哪是空间种子长的,万一花粉混杂,连明年的种源都保不住。
他想起村里的政策——社员能有少量自留地,归自己打理,种啥都行。自家的自留地在村东头,紧挨着水渠,向阳,土质也算肥沃,最边上有一小条溜边角地,也就几分地,种蔬菜嫌窄,种粮食却刚好。而且是自留地,自己说了算,不用跟队里报备太多,也方便他随时照看。
就这么定了。
第二天傍晚,夕阳把仓库院的土墙涂成了暖金色,王福满正和会计老周清点农具——老周戴着老花镜,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啪响,嘴里念叨着“犁铧五把,锄头十二把,耙耱三张”;王福满手里攥着一把锄头,正低头看锄刃,磨得锋利的锄刃映着他的脸。
“福满叔,忙着呢?”凌风走过去,声音放得轻。
王福满抬头,看见他手里的油纸包,眯起眼睛:“风小子,又有啥新鲜事?”
凌风把油纸包打开一角,露出里面的种子:“这是我年前托人,从邻省农技站弄来的一点种子。人家说,这是他们正在试种的品系,别的不敢保证,耐旱性比咱这老品种强。就是数量太少,就这点。”
老周从算盘上抬起头,凑过来看:“哟,这种子看着真不赖,比供销社卖的那些强多了,饱成!”
王福满瞪了他一眼:“你懂啥?种子好不好,得看能不能在咱这水土里扎根。”说着,他捏起几粒高粱籽,放在掌心搓了搓——指尖的老茧蹭过种皮,能感觉到那种扎实的分量,再凑到眼前看,种皮光滑紧致,没有一点瑕疵。他又捏起几粒谷子,放在嘴里咬了咬,“咯嘣”一声脆响,满口都是粮食的清香。
“嗯,籽粒是真不错。”他点点头,把种子放回油纸包,“你想咋整?”
“我琢磨着,在我家自留地最边上那小条地种上。”凌风语气放得更软,带着商量的意思,“就几分地,当个对比试验。要是长得好,明年咱再想办法多引进点;要是水土不服,也就损失几分地的收成,不打紧。”
王福满放下锄头,叉着腰笑:“你小子,心思就是多!自留地是你自家的,你想种啥就种啥,队里能有啥意见?”顿了顿,他又皱起眉,“不过,你娘能同意?那自留地可是你家菜篮子,种了这,青菜就少种点了。”
“早跟家里说好啦。”凌风笑,“就占最边上那一小溜,不耽误种菜。我娘说,只要能试出好品种,少吃两棵青菜没啥。”其实他没说,娘夜里偷偷给他沤了半筐草木灰,还念叨着“别太较真,累坏了身子”。
“好小子,有志气!”王福满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晃,“需要帮忙不?让铁柱他们下了工给你搭把手。”
“不用不用。”凌风连忙摆手,“就巴掌大块地,我早晚收工后拾掇就行,别耽误队里春耕。”他心里清楚,人多眼杂,自己种这种子,还是少让人插手好。
接下来的几天,凌风成了村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
天刚蒙蒙亮,鸡叫第一声,他就扛着铁锹、锄头出了门。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地里的草叶上挂着水珠,一碰就往下掉。他先把地里的杂草根全拔了——连最细小的蒲公英根都没放过,怕抢了种子的养分;又用铁锹深翻了一遍地,翻起来的土块里,能看见蚯蚓钻过的痕迹,他蹲下身,把土块一个个打碎,碎得像面粉一样;然后撒上底肥——是娘沤的草木灰,混着家里攒的腐熟猪粪,他用手抓着,匀匀地撒在地里,闻着那股熟悉的粪肥味,心里反倒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