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他会回家里歇一会儿,趁着妻儿午睡,悄悄进入空间,进行当天的试验——不再像以前那样高强度操作,而是只专注于一件事:要么给杂交后代授粉,要么记录生长数据,要么观察环境模拟区的作物状态。每次在空间里待不超过一个小时,就主动退出,避免过度消耗。
退出后,他会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喝一杯凉白开,看着院墙外那片绿油油的玉米地,脑子里梳理着试验数据。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的记录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在光影里仿佛活了过来,变成了一片片长势喜人的庄稼,变成了乡亲们脸上的笑容。
张特派员来查看试验田时,看到补种的幼苗长势整齐,麦子抽穗饱满,忍不住夸赞:“凌风同志,你这本事真不是吹的,被破坏成那样的试验田,居然能恢复得这么快。”
“都是社员们帮忙,加上最近天气给力。”凌风笑着递过记录本,“您看,这是最近的生长数据,补种的高粱成活率达到了95%,麦子的穗粒数比去年同期还多了5%。”
张特派员翻看着记录本,看着上面清晰的字迹、准确的数据,连连点头:“好,好,真是踏踏实实干实事的人。等这批麦子收了,我就向县里汇报,争取给你申请点育种经费,再调点优质亲本过来。”
送走张特派员,凌风心里一阵振奋——有了县里的支持,他的育种工作就能更顺利地推进,也能减少对空间的依赖。他抬头望向远处的后山,麦浪在风里翻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阳光洒在上面,泛着耀眼的光。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心里一动——那种与空间的滞涩感,似乎又轻了些。
晚上进入空间时,他特意留意了一下:意念探向作物时,反馈的速度快了几分;模拟干旱环境时,也没有了之前的吃力感。灵泉水的温润感,似乎也比前几天浓了些。
“看来真的是我之前用得太急了。”凌风松了口气,走到那片“超级高粱”前,看着已经开始灌浆的穗子,嘴角忍不住上扬——穗子比之前更沉了,籽粒的光泽也更亮,按这个长势,亩产突破千斤应该不成问题。
他蹲下身,拿起记录本,开始测量穗长:“长度82厘米,穗粒数1200粒,千粒重预计能到35克……”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与池塘里的水声、作物生长的细微声响交织在一起,像一首无声的歌谣。
月光透过窗纸,照在炕上的记录本上,上面的字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凌风放下笔时,窗外的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里充满了力量——前路或许还有坎坷,暗处的敌人或许还在窥伺,空间的奥秘也远未穷尽,但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把每一次试验都做扎实,把每一株作物都种好,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这一天凌风刚在试验田给返青的冬小麦浇完最后一遍返青水,手里的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分蘖数、株高数据,指腹还沾着田埂上的湿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风里裹着麦苗拔节的细微声响——那是冬小麦熬过寒冬后最蓬勃的生命力,可他却没心思多停留。怀里贴身衣袋里,那包用油纸裹了三层的种子像块烧红的炭,烫得他心口发紧,每走一步都觉得分量更沉些。
春耕的锣声已经在村里响了三天。村西的大田里,男人们扛着磨得锃亮的耙耱,吆喝着老黄牛踩碎冻土,铁齿耙过之处,土坷垃簌簌碎裂,扬起的泥腥气混着粪肥的温热,在空气里漫成一片;村南的秧田边,女人们的蓝布头巾连成了片,弯腰时后腰的补丁随着动作晃,手里的秧苗沾着泥水,插进平整如镜的田里,株距行距匀得像用尺子量过,汗水顺着鬓角滑进衣领,也只抬手胡乱抹一把,嘴里还聊着“今年秧苗比去年壮”的闲话。而凌风藏在衣袋里的那点“宝贝”,连见天日的地方都还没找好。
谷雨节气刚过,憋了一冬的春寒彻底被暖洋洋的日头驱散。凌家坉的田野像被泼了桶绿颜料,一夜之间就鲜活起来。凌风的身影在这片忙碌里,比谁都扎眼——他几乎是把自己拆成了两半用。
天刚蒙蒙亮,鸡叫头遍时,他就揣着个冷窝头出了门,先往西山试验田跑。夜里下过一场小雨,田埂湿滑,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手里的温度计插进土里,等着读数时,目光就没离开过那些冬小麦。返青后的麦苗窜得快,叶片上的白霜还没化,绿得透亮,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麦秆,数着每株的分蘖:“一、二、三……七棵,比昨天多了一棵。”记录本上又添了一行,字迹被晨露洇得有些模糊。等太阳爬上东边的山梁,他才往大田赶,路上遇见扛着锄头的铁柱,对方喊他:“凌技术员,我爹让我问,南坡的地耙完了,下块地种啥?”他一边走一边答:“先种春玉米,株距留一尺二,记得先撒底肥。”
白天的时间,全耗在了生产队的大田里。跟着王福满转地块时,他得盯着播种深度——“太深了芽顶不出来,太浅了风一吹就干”,看见有年轻人把种子撒得密了,他赶紧走过去,拿过锄头示范:“匀着点,一棵苗得占一巴掌的地方,才能长壮。”协调畜力时,老黄牛累得喘粗气,他就帮着把轭具往上挪挪,顺手给牛添把青草:“老伙计,再熬两天,种完就歇着。”轮到检查秧田,他蹲在田埂上,手指插进水里,摸了摸秧苗的根系:“水层再浅点,刚插的苗怕泡烂根。”女人们笑着打趣他:“风小子比咱娘们还心细。”他也笑,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滴进水里,溅起小水花。
好不容易歇晌,别人都在田埂上躺着抽烟、啃干粮,他却往家跑——自留地那片边角地,还等着他拾掇。路过自家院门,娘正站在门槛上张望,手里端着个粗瓷碗:“快,喝碗米汤垫垫。”碗里飘着几粒米,是娘特意给他留的,他几口喝干,抹了抹嘴:“娘,我去地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