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龙王敖广几乎是掏空了家底,将十斤闪烁着幽蓝寒光、散发着极致纯净寒气的“万年冰髓”呈上,又再三赌咒发誓会全力配合东海清剿敖冥,这才得以带着使团,灰头土脸却又如释重负地离开了东海。
那十斤万年冰髓被立刻送到了听涛苑。此物虽名为“冰髓”,触手却温润,并无刺骨寒意,反而蕴含着一种能抚平一切躁动、滋养神魂本源的奇特力量,正是对抗“绝魂咒”这类阴毒咒术的绝佳圣品。
在敖渊的亲自护法下,医官们小心翼翼地取用冰髓,配合着星辉果、白莲莲子和轮回紫玉参的残余药力,为阿禾进行疗伤。
过程依旧痛苦。冰髓的力量与诅咒残余在阿禾体内不断拉锯,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如遭火焚,让她备受煎熬。但每一次在她疼得几乎要放弃时,总能感觉到一只温暖而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她,一股精纯平和的龙元源源不断地支撑着她的意志,耳边似乎还有低沉而稳定的声音在说:“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这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全部力量。
时间一天天过去,在顶级灵物和龙君不惜成本的救治下,阿禾体内的绝魂咒终于被一点点拔除、净化。她的脸色逐渐恢复了红润,气息也变得平稳悠长,只是神魂受损严重,依旧大部分时间处于昏睡状态,需要长时间的静养才能彻底恢复。
这期间,敖渊几乎将凌霄殿搬到了听涛苑。所有非必要的政务都由龟丞相和鲸元帅处理,只有最重要的奏章才会送到他面前。他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阿禾床边,批阅奏章,调息修炼,或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
龙宫上下对此早已心照不宣。连最迟钝的虾兵蟹将都知道,这位阿禾姑娘,是龙君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怠慢不得。
这日,阿禾难得清醒的时间长了一些,靠在软枕上,小口喝着珠儿喂来的、用万年冰髓调和了多种温补灵药熬制的粥羹。
敖渊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份关于北海边境发现敖冥残党踪迹的奏报,眉头微锁。
“敖渊,”阿禾喝完粥,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看着他那副冷峻的样子,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个坏蛋敖冥……有消息了吗?”
敖渊放下奏报,看向她:“已有线索,正在追查。”
他的目光在她依旧有些苍白的唇色上停留了一瞬,道:“你伤势未愈,不必操心这些。”
“哦……”阿禾乖乖应了一声,垂下眼帘,玩弄着自己的手指,心里却有些闷闷的。
她知道自己这次伤得很重,给他添了天大的麻烦。虽然他什么都没说,还一直守着她,可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更配不上他了。他是高高在上的龙君,而她只是个总是需要他保护、还会拖后腿的麻烦精。
一种难以言喻的自卑和沮丧,悄悄爬上了心头。
敖渊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她情绪的低落。他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北海进贡的万年冰髓,效果尚可。”
阿禾愣了一下,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此次受伤,皆因护朕所致。”敖渊看着她,金色的眸子深邃如海,“于公,你护驾有功;于私……”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朕已下令,擢升你为龙宫‘司命圣女’,享亲王俸禄,掌龙宫祈福、医理之事,可见君不拜,自由出入宫禁。”
司命圣女?亲王俸禄?见君不拜?
阿禾彻底懵了,张着小嘴,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这是什么意思?听起来好像是个……很大的官?
看着她那副傻乎乎的样子,敖渊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笑意,补充道:“此职衔乃朕特设,位同副君。日后,龙宫上下,见你如见朕。”
见你如见朕!
这五个字,如同惊雷,在阿禾耳边炸响!她就算再不懂龙宫的规矩,也明白这五个字代表着何等尊崇的地位和权力!这几乎是将她放在了与龙君并肩的位置上!
他……他这是在给她“名分”?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她在他心中的分量,无人能及?也是在告诉她,让她不要再为那些“配不上”的念头而烦恼?
巨大的震惊和汹涌的暖流瞬间冲垮了阿禾心中那点阴霾,让她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
“你……你干嘛呀……”她声音带着哽咽,又想哭又想笑,“我……我什么都不懂……当不了那么大的官……”
“无需你懂。”敖渊语气淡然,“挂个名而已。你只需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便可。”
他想给的,从来不是什么虚名权势,而是一个足以让她在龙宫立足、让任何人都不敢再轻视她的身份,一份让她能够安心待在他身边、无需再忐忑自卑的底气。
阿禾看着他平静却坚定的眼神,所有推拒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她明白他的心意。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回去,露出一个带着泪花的、无比灿烂的笑容,重重点头:“嗯!那我……我就当了这个‘圣女’!保证不给你丢人!”
看着她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和那傻气的笑容,敖渊心中那片因政务和追凶而冰封的角落,仿佛也照进了阳光。
“笨蛋。”他低声说了一句,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眼角溢出的泪珠。
动作轻柔,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珍视。
站在门外等候召见的龟丞相,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的笑容,悄悄对身后的鲸元帅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鲸元帅挠了挠他的大光头,咧开大嘴,无声地笑了。看来,龙宫很快就要有喜事咯!
“司命圣女”的册封诏书很快便传遍了龙宫,引起了不小的震动。但出乎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感到意外或不满。阿禾舍身护驾的事迹早已传开,她平日待人亲和,又身负神奇的治愈能力,深得人心。如今陛下给予如此尊崇的地位,在大多数龙宫臣民看来,是理所应当的奖赏,甚至……隐隐期待着更多。
养伤的日子虽然依旧枯燥,但阿禾的心情却前所未有地明媚起来。她开始以“司命圣女”的身份,有限度地参与到龙宫事务中——主要是利用她的“希望之种”和日益精进的医术,协助医官们救治伤患,培育灵药。她没什么架子,办法又往往新奇有效,很快便赢得了医官和伤员们发自内心的尊敬。
敖渊依旧忙碌,但无论多晚,他都会回到听涛苑。有时阿禾已经睡了,他便会在她床边坐一会儿,看看她恬静的睡颜;有时她醒着,便会叽叽喳喳地跟他说她今天又治好了哪个伤员,或者又发现了哪种海藻的新用途。他大多时候只是听着,偶尔回应一两句,气氛却温馨而宁静。
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与温情,在两人之间缓缓流淌。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龙宫因为这位新任“司命圣女”的存在,变得更加有生气了。连带着他们那位威严冷峻的龙君陛下,眉宇间的冰霜也似乎融化了不少。
四海看似恢复了平静,但暗流依旧涌动。敖冥及其背后的咒魇族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而阿禾的“圣女”之路,也才刚刚开始。她知道,想要真正配得上他给予的这份尊荣,站在他身边,她还需要变得更强。
至少,不能再轻易地被一道咒术打倒。
她握紧了小拳头,看着窗外浩瀚的深海,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下一次,她要和他并肩作战,而不是只能挡在他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