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好路过那片林子。”
“我从小看书学习认识一些草药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长大了之后,我就一个人四处游历,看看这天地有多大。”
“那次去边境,也就是想去看看,那些在战火夹缝里生存的百姓,日子是怎么过的,想见识一下人间的悲欢离合。”
“然后,我就发现了你。”
阿笙的嘴角泛起一丝极其柔和的弧度,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感慨。
“你浑身是血,铠甲破碎,像个被丢弃的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冰冷的乱石和枯草里,气息微弱得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阿笙的话顿了顿,似乎脑海之中又浮现了当日的情形:
“周围还有辽兵在搜捕宋军,身为宋人我没办法见死不救。”
“我用采到的草药,碾碎了混着泥土,暂时掩盖了你身上的血腥气。
然后,趁着天色昏暗,连拖带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野兽废弃的山洞里。”
接下来的描述,平淡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细节。
阿笙讲她如何小心打来溪水为他清洗那些深可见骨、血肉模糊的伤口,如何忍着恶心剜掉腐肉,用捣碎的草药止血消炎。
如何像只警惕的小兽,在黑夜和黎明中偷偷溜出去找干净的泉水和能果腹的野果、野菜,还要时刻提防搜山的辽兵。
如何在他高烧不退、浑身滚烫、呓语不断时,整夜整夜守在他身边,用冰冷的溪水浸湿碎布。
一遍遍为他擦拭额头、脖颈和滚烫的胸膛,在他耳边用轻柔的声音说着鼓励的话,试图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庞统静静地听着,冷峻的面容上,冰封的线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松动、融化。
那些在重伤昏迷、意识模糊的深渊中,断断续续感受到的清凉触感、口中被强行喂下的苦涩药汁、耳边如同天籁般温柔却模糊的絮语。
还有那仿佛来自生命本源的一缕支撑他活下去的奇异力量……
那些被他与亲兵们找到之后,带回后让军医救治因为重伤产生的高烧而模糊,隐藏在深处的记忆碎片,此刻被阿笙平静的叙述一一唤醒、串联、填补完整。
原来,那个在真正的死亡边缘,将他从阎王手里硬生生抢回来的人,不是他的兄弟和军医,而是她!
她的所作所为才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后怕、感激和更深沉悸动的暖流,在庞统的心湖深处猛烈地冲撞着。
“你在那个又冷又湿的山洞里,昏迷了整整五天。”
阿笙的声音很轻,因着两人仿佛回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五天五夜。
“第五天傍晚,你才第一次真正勉强模糊的睁开了眼睛。虽然还很虚弱,连动动手指都困难,但你的眼睛刚勉强睁开身上的气势就变了,让我觉得你要杀了谁一般。”
“不过还好,那个时候你受伤太重,刚睁开眼用点力就把自己又给搞晕过去了。”
其实是她暗中使力让他伤势控制在一个不恶化也不好的度,免得被他的手下找到后怀疑。
毕竟山野躲藏之间哪里有什么好药能够医治伤员。
也是她暗中让他晕过去,毕竟庞统这个人那个时候醒了没有他晕着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