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凌晨四点,天还没亮。功德林战犯管理所里一片寂静,只有哨兵在围墙上来回走动的脚步声。
李宇轩已经醒了。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三下。
“进。”
刘广志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中山装:“景公,这是给您准备的。洗漱一下,换上衣服,六点出发。”
李宇轩坐起身,看了看那套深蓝色的中山装,布料是上好的卡其布,做工精细。“这么正式?”
“今天场合特殊。”刘广志把衣服放在床边,“那位特别交代,请您务必出席。”
李宇轩没再问什么,起身洗漱。温水擦脸时,他看着镜子里那张脸——五十九岁,鬓角全白,眼角皱纹深刻,但眼神还算清明。这张脸见证过清朝灭亡、北洋混战、北伐、抗日、内战,现在,要见证一个新国家的诞生。
换上中山装,很合身,像是量身定做的。刘广志又递来一双新皮鞋:“试试。”
“你们费心了。”李宇轩说。
“应该的。”刘广志看了看表,“车已经在外面等了。另外……”他犹豫了一下,“今天功德林其他战犯也会收听广播,但能去天安门现场观礼的,只有您一位。”
李宇轩点点头,心里明白这其中的分量。
走出房间时,天已微亮。院子里,杜与明、王耀五、黄伟等人已经起来了,站在各自房门口看着他。他们都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也都知道李宇轩要去哪里。
杜与明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光停,”李宇轩拍拍他的肩,“好好收听广播。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主任,”杜与明低声说,“您多看看,回来给我们讲讲。”
“好。”
前往天安门
六点整,一辆黑色轿车驶出功德林大门。车上除了司机,还有刘广志和两名警卫。李宇轩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逐渐苏醒的燕京城。
街道上已经有人在忙碌。清洁工在扫地,报童在整理报纸,早点摊升起炊烟。许多店铺门口挂起了红旗——不是青天白日旗,是五星红旗。
“这是之前那位给我看的国旗?”他问。
“是的,”刘广志说,“政协会议通过的方案。红色象征革命,五颗星象征华夏共和党领导下的各族人民大团结。”
李宇轩点点头,没再说话。车子经过长安街时,他看到工人们正在搭设观礼台,学生们在练习队列,到处是忙碌而喜庆的气氛。
七点,车子驶入中南海。卫兵检查了证件,放行。李宇轩被带到一间休息室,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等待,他大多认识:程倩、傅作一、张治种……都是起义或投诚的国民党将领。
“景公!”程倩第一个站起来,他比李宇轩大五岁,但精神很好,“你也来了!”
李宇轩和他握手:“颂公,好久不见。”
“是啊,自从星城一别,有年余了。”程倩感慨,“没想到再见,是在这里,在这样的日子。”
其他几人也过来打招呼。傅作一穿着解放军军装,领章上两颗星——他被任命为水利部部长,已经算是“自己人”了。张治种还是穿中山装,他是国民党和谈代表,燕京和平解放有功。
几人坐下喝茶,话题自然转到今天的典礼。
“听说参加典礼的有三十万人。”傅作一说,“天安门广场都站满了。”
“何止广场,长安街沿线都是人。”张治种补充,“我从西郊过来,路上看到老百姓扶老携幼往城里赶,都想亲眼看看华夏诞生。”
程倩看向李宇轩:“景公,你从功德林来?”
“嗯。”
“那边……怎么样?”
“还好。读书,学习,改造。”李宇轩说得平静。
程倩叹了口气:“我们都是旧时代过来的人,能见证新时代开启,也是造化。”
正说着,门开了,粥走进来。他今天穿着崭新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笑容。
“各位将军早。”粥和每个人握手,轮到李宇轩时,他特意多握了一会儿,“景行兄,您能来,他很高兴。”
“翔与兄,”李宇轩问,“我今天……以什么身份出席?”
“特邀代表。”粥说,“政协第一次全体会议特邀您列席,今天开国大典,也特邀您观礼。这是他亲自定的。”
李宇轩点点头,心里有些复杂。特邀代表——既不是主人,也不是客人,而是一个特殊的旁观者。
“各位,”粥看了看表,“八点半我们出发去天安门。典礼十点开始。在这之前,可以在休息室休息,也可以到院子里走走。九点四十分,他会过来和大家见面。”
说完,他又匆匆离去,今天他是最忙的人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