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恳请罗兄将我身边彭家这二十余人全部放出城去,使他们返回上坪镇,让彭老爷出示一张《义绝书》将与我的关系全部断绝,这样将来即使成事不足,也不至于连累了家人。是了,有一事我至今隐瞒兄弟,其实我是彭家的上门女婿。”
《义绝书》。
这是大夏朝的一种离婚方式,是官府或者宗族强制男女离婚的制度,不需要经过当事人同意。
“义绝”的执行有前提条件,并不可以随意使用:一般涉及到有人悖逆人伦,杀妻父母,废绝纲常,这些乱之大者,称为义绝!
丁承平加入义军对抗朝廷符合“废绝纲常”,那么彭家老爷在得知女婿如此做派之后,可以在宗祠宣布废除彭凌君与丁承平之间的婚约关系,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只要是先行宣布“义绝”并且在官府做了备案,那之后丁承平造反被朝廷抓获获罪九族时,自然也就跟彭家没有关系。
丁承平当面将此事说与罗靖岳听,等于也是告诉他,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只是希望不要连累家人。
罗氏一族造反之初也是让老弱病残的部分族人先行逃难离开,跟丁承平此时的做法没有区别,所以他相信能得到罗靖岳的理解。
“丁兄是真君子,遇事先考虑家人与亲朋,如若此事都不允也显得我罗某过于霸道。我在此真心欢迎丁兄的加入,有丁兄作伴,相信今后的日子我也终于能略微轻松一些。”
罗靖岳是真的长舒一口气,可见此前种种无人可用的局面让他承担了不少责任与压力。
丁承平拱拱手道:“既如此,那这两日我就让他们准备好,还请罗兄为众人发放路引。”
“阿力。”
“监帅。”邻桌的一位护卫起身行礼。
“你去办理此事,让负责签发路引的小吏为彭家这一行人办理。”
“展护卫。”
“姑爷。”展护卫也站起行礼。
“你现在就与这位兄台同去,先去铺子拿上众人的路引,去县衙签字审批,办理好之后就与众人一道离开吧。”
“姑爷,其他人离开,但我留下陪侍在你身边。”展护卫着急说道。
丁承平笑笑:“展护卫,你是彭家的家生子,户籍也在彭家,跟着我一旦出事会连累到彭家满门,我知道你的心思,在此我拜托你一事。”
“姑爷请说。”展护卫拱了拱手。
“回到彭家之后,好生照顾大小姐,照顾好肚里的孩儿。”
“是,鄙人必不负所托。”展护卫庄重的鞠了一躬。
“嗯,去吧。”丁承平笑笑。
两人行礼之后离开,当走了有十几步远,丁承平大声喊了一声:“展护卫。”
“姑爷还有何事?”
“如果彭老爷不介怀,凌君生下的孩儿,男可起名既安,女可起名且宁,望其一生,既安且宁。”丁承平深情的说道。
“是,我记下了,姑爷放心。”
思皇多士,扬于王庭。
钟鼓乐之,肃雍和鸣。
威仪抑抑,既安且宁。
天子万寿,永观厥成。
“此诗是古人参与皇廷盛宴,体现君臣同乐的盛世图景,丁兄以此为孩儿起名,也是寄望颇多啊。”罗靖岳也熟知这首古诗。
“罗兄想多了,我并没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伟大情操,我只期望自己孩儿一辈子无忧无虑,快乐成长。”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丁兄这两句足可传世千古!”
罗靖岳原本还在思索丁承平为孩儿起名既安且宁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听到这两句,脑子突然就炸了。
作为文人,罗靖岳平日里也喜欢吟诗作词,做些文章。
他喜欢与丁承平相处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发现此人总能随口说出令人发省的话来,而且都是不经意间的脱口而出。
其用词之巧妙, 立意之深刻,总能让自己深思之后惊叹不已, 此刻听到这两句,更是觉得如醍醐灌顶。
“丁兄或许比我想象中更有才华。”
丁承平也没想到自己无意间说出范仲淹《岳阳楼记》里的句子竟有如此效果,愣了一下才道:“罗兄谬赞,不过是我有感而发,而且诗词本就是小道。”
罗靖岳反驳道:“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
丁承平立马接话:“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
“佩服佩服,丁兄高才,弟远不及矣。”
“刚才我已说过,诗词是小道,真正的大才,没时间也没精力拘泥在诗词之上。诗词一道,有可取之处,不奢悦人,可求善己,但从长远看恐怕会阻碍大道的发展,因此真正的君子不会因小失大。”
丁承平越表现的风轻云淡,罗靖岳就觉得他是个深藏不露之人,眼中满是敬佩。
“既如此,不如兄弟此刻与我同去县衙,我被几件事情烦恼,看兄弟能否给我出个主意。”
“好,即刻前往就是。”
说是前往县衙,但两人最先来到的是县城大牢。
罗靖岳面对别人并没有像面对丁承平时总有一副好脾气。
只见他冷冰冰的说道:“我昨日说的事情思索的如何,廖知县?”
“你妄想,我宁死也不会背叛朝廷,绝不会为逆贼做官,鄙人堂堂正正,家世清白。。。”
只见罗靖岳挥了挥手,没有再听他的废话,直接说道:“拉出去,砍了。”
身后立马有人上前转动大牢的锁,打开之后,走进去两人,将廖知县控制住,然后拉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我,我忠于朝廷,我出身于唐河廖家,你们胆敢如此放肆,放开我,赶紧放开我。”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忠于朝廷,也知道你出身于唐河廖家,再见,哦,对了,是再也不见。”
罗靖岳冷漠的态度以及狠辣的表现让监牢里的所有人感到畏惧。
当廖知县被带走之后,罗靖岳又将眼神转向张县丞与唐主簿二人。
还没等到他问话,两人就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纷纷表示,自己愿意执掌春耕、修堤等事宜,愿意再度当官为大人分忧。
罗靖岳也没多话,轻微的点点头,然后再度看向其他官吏。
如今的局面很明显,两种选择结果已经活生生的摆在眼前,顺者昌,逆者亡,因此大家自然懂得应该如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