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一条缝,晨光斜着照进来,灰尘在光里飘。
姜小葵没动,手还贴在碎片上。她听见外面脚步声停了,接着是麻雀扑棱翅膀的声音。那人没进来,绕到屋后去了。
她松了口气,把碎片按得更紧了些。刚才那一下热流不是错觉,它还能回应她。只是不能急,一急就没了。
屋里有人翻身,咳嗽两声。伤员们陆续醒了,低低地说话。有个弟子腿上的布条松了,血又渗出来,他皱着眉自己去翻药粉。
姜小葵站起身,走到门口。天已经亮了,山雾还没散,远处树影一层层叠着。她回头看了一眼,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烫。
“再来一次。”她说。
她盘腿坐下,背靠墙,把呼吸放慢。脑子里不去想战斗,也不去想屠九,只想小时候的事。养父在灶台前熬汤,锅盖一跳一跳,他拿筷子敲她的手:“偷吃?再偷吃明天不带你进山。”
碎片热了一下。
她继续想。下雨天山路滑,她摔了一跤,膝盖破了,养父蹲下来吹两下:“疼就哭,憋着伤气。”
金线浮了出来,在碎片表面走了一圈,分成三段,拼成一个残影——荒地,石碑,黑袍人弯腰,手掌往下压。
她睁眼,影子没了。
但这次她记住了。那人的手心有个印记,位置和神秘高手胸口的破口一样。不是伤,是烙上去的。
她摸出药囊,倒出一点草灰,在地上画。阵纹她认得,黑风寨用过类似的,可这回多了一圈反着转的环,像是在抽什么东西。
“不是他们自己来的力量。”她自言自语,“是有人在背后送。”
送得多,他就强;送得少,他就弱。
她抬头看门外,雾开始散了。药谷那边有条老蛇道,窄得只能过一个人,两边是陡坡。要是把人引过去,再断了后面的支援……
她站起来,拍掉灰。
“都听着。”她走到屋子中间,“我们不出去了。”
几个弟子抬头看她。
“他们厉害,是因为有人撑着。只要把那个撑的人甩开,他们就不硬气了。”
没人说话。
“第一拨,我去药谷,走老蛇道。他们要是追,肯定派主力。第二拨,你们几个轻伤的,在后山点火,装成我们全队转移。他们一看,就得调人过去看。”
她用手指在地上划路线。
“第三拨,等他们分兵,我就往他们连着后台的地方钻。找到那个送力的点,一铲子挖断。”
“你拿什么挖?”有人问。
“拿这个。”她举起碎片,“它能认路。”
众人盯着那块铜片,眼神从怀疑变成半信半疑。
“你真能行?”
“不行我也不会站这儿跟你们画地。”她说,“现在分活。两个人巡南边,别让人摸上来;三个轻伤的准备火堆和烟料;剩下两个帮我画图,把药谷到蛇道这段标清楚。”
她把碎片收进怀里,转身去翻包袱。掏出一块干粮,掰下一角放在碎片上。
几息后,金光一闪,干粮冒了点热气。
她拿起来咬了一口。暖的,比昨天那块软。
“还能补人。”她把剩下的递给旁边脸色最差的那个弟子,“吃。”
那人迟疑一下,接过去吃了。没说话,但脸慢慢有了点血色。
姜小葵看着他,心里算着时间。
这一招不能常用,太耗碎片力气。但它能续命,能撑到计划落地。
她走到门口,伸手试了试风向。北风,不大,够把烟往西边带。
“今天别生明火。”她说,“烧东西用湿柴,冒烟就行。”
有人应了一声。
她蹲下检查靴子,鞋底磨薄了,得换。翻包袱时,摸到一块旧布,是养父给她包伤用过的。她愣了下,塞进袖子里。
这时候,碎片突然热了一下。
她赶紧坐回原地,闭眼。
画面又来了,比刚才清楚点。石碑底下有根线,连着地里,歪歪扭扭通向远处一座塌庙。庙顶缺一角,像被刀削过。
她记住那个缺口的方向。
再睁眼,手心出汗。
“找到了。”她低声说。
她站起来,走到墙边,用炭条在墙上画。庙,缺口,线,阵眼。
“就这儿。”
有人凑过来看:“这地方我走过,野狗窝,没人去。”
“现在有人去了。”她说,“今晚之前,我要知道那庙周围有没有脚印,有没有烧过东西的痕迹。你去,带上罩衫,别露脸。”
那人点头,转身去准备。
姜小葵最后看了一圈屋子。伤员躺了一地,但都在动。有人包扎,有人喝水,有人低声商量怎么分工。
她把手按在胸口。碎片安静了,但温度还在。
她没再说什么,走到门边,抬头看天。
云裂了条缝,阳光漏下来,照在她右眼尾的朱砂痣上。
她抬起手,抹了把脸,指甲缝里还沾着昨天的泥。
“等天亮透了,”她对身边那个准备出发的弟子说,“我们去药谷看看那条老蛇道还在不在。”
那人点头,背上包袱往外走。
姜小葵站在门口,风吹起她手腕上的布条,血渍已经干了,边缘卷了起来。
她没动,盯着山脊线。
一只乌鸦从林子里飞起来,叫了一声,往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