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葵踩在碎石上，脚底一滑，差点摔倒。她扶了把墙，喘了口气，回头看了眼队伍。
几个弟子走得歪歪斜斜，有人靠在同伴肩上，一步一挪。有个年轻姑娘膝盖发抖，咬着嘴唇不吭声，可血顺着小腿往下淌，在石头上留下一串红点。
她皱眉，抬手摸了摸怀里的碎片。它不烫也不凉，就像块普通铜片。
可她知道，刚才那一下耗得狠。金光炸开的时候，她感觉骨头缝里都在响，像是整个人被抽空又塞满沙子。现在四肢发沉，胸口闷得慌。
她没再往前走，而是转身朝东边山脊偏了个方向。
“不去天机阁？”一个还能走的弟子问。
“去不了。”她说，“你们现在走十里路就得倒一半。”
那人没说话，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破鞋。
姜小葵带头拐进一条荒道。这路她小时候采药走过，通向半山腰一处废弃药庐。屋子塌了半边，但墙还立着，能挡风。
她走在前头，用碎片在掌心蹭了蹭。它亮起一丝微光，照出脚下几块松动的石板。她绕过去，低声说：“小心坑。”
一行人磕磕绊绊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那间破屋。藤蔓缠着门框，屋顶缺了一角，月光照进来，落在地上的干草堆上。
她先进去转了一圈，确认没异样，才让弟子们抬伤员进来。有人从包袱里翻出止血草粉，撒在伤口上。空气里很快飘起一股苦味。
“把门堵上。”她吩咐，“用石头和木头，别留缝。”
几个人动手搬东西。外面风大，吹得屋檐吱呀响。她坐在门槛上，看着远处天机阁的方向。
那里有火光，一闪一闪，不知道是残火还是新燃的信号。
她想起刚才那一战。阵法崩了，黑影压下来，她靠一句话撑起金光。可那不是赢，是拖命。
屠九被打退，神秘高手却连脸都没露全。对方一掌震飞屠九，像拍苍蝇。那种力量，她现在碰上，三招都撑不住。
她低头看手里的碎片。它静静躺着，边缘有些磨损，像是被人摩挲过很多年。
“我们还能撑几次？”她轻声问自己。
没人回答。屋里只有呼吸声，有的急，有的慢。
她闭上眼，脑子里全是画面。养父倒在火堆旁，手里还抓着锄头；村口马蹄声响起时，她躲在猪圈泥里不敢动；大长老第一次见她，说她眼神像野狗，但野狗才最会活。
她忽然笑了下。
那时候她只想活着。现在不一样了。她要带着这些人活下去，不能靠拼命，得靠脑子。
她站起身，走到角落坐下，背靠土墙。把碎片贴在心口，深吸一口气，慢慢呼出来。
试了几次，没反应。
她换了方式，不再催动圣力，也不想着让它发光。只是安静坐着，回想青岩村的夜晚，灶台上的粗碗，养父煮的野菜汤，还有他总念叨的一句话：“该跑就跑，命在才有翻本的机会。”
她心里一松。
碎片忽然热了一下。
她睁眼，发现它表面浮出一道极淡的金线，像笔画过一样，转瞬消失。
她愣住，又把碎片按回去，重复刚才的呼吸节奏。
等了好久，它再没动静。
但她确定，刚才不是错觉。它在回应她的情绪，不是力量。
她坐直了些，手指轻轻摩挲碎片边缘。这东西认她，可它想说什么？
她闭眼，重新调息。这次她不想答案，只让自己静下来。耳边是风刮过屋檐的声音，有人咳嗽，有人翻身。
时间一点点过去。
她的呼吸越来越平，心跳也慢了。体内残存的圣力缓缓流动，不像之前那样乱冲乱撞。
碎片再次发热。
比上次明显。她没睁眼，任由那热度扩散到胸口，然后顺着手臂流下去。
她感觉到一种震动，很小，但有规律，像心跳，又像敲鼓。
咚、咚、咚。
三下，停住。再三下，再停。
她试着在心里数，跟着它的节奏。
突然，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一片荒地，中间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半个字，看不清是什么。
她想看清，可念头一动，画面就散了。
碎片温度降了下去。
她睁开眼，额头有点汗。月光移到了墙角，屋里更暗了。
她低头看着碎片，声音很轻：“你还记得什么？”
没人回答。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她手腕上的布条晃了晃。
她没动，继续盯着碎片。
过了会儿，它又热了一下，这次只有一瞬，像是提醒。
她忽然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这是早上带的，硬得像石头。她掰下一小块，放在碎片上面。
“吃点？”她问。
话出口她自己都想笑。一块铜片怎么吃东西？
可她就是觉得，它像个活物，饿了也会叫。
干粮放了几息，没变化。她正要拿开，指尖忽然一烫。
碎片底下冒出一丝金光，顺着干粮边缘爬上去，像是被吸进去一样。
她瞪大眼。
那块干粮微微颤了下，颜色变深，表面浮出一层油光，居然开始冒热气。
屋里其他人没注意这边。她悄悄把干粮拿起来，凑近鼻子闻了闻。
一股香味冲上来，像是炖了很久的肉汤混着米饭。
她咬了一口。
温的，软的，咽下去后胃里暖暖的，力气好像回来了一点。
她愣住。
这不是普通的吃食。它补人。
她看向碎片，低声说：“你还能干这个？”
碎片不动，也不热了。
她把剩下的干粮收好，靠回墙上。
这一晚她没睡。外面风一直吹，屋里人陆续打起鼾。她守着最后一丝清醒，时不时摸一下碎片。
它安静的时候多，偶尔热一下，像是在休息。
她明白过来，这东西不是工具，是有脾气的伙伴。你急，它不理你；你稳了，它才肯给点好处。
天快亮时，她终于闭了会儿眼。
梦里又出现那块石碑。这次她走近了些，看清了那个字——是个“归”字，但最后一笔断了。
她伸手想去摸，突然听见一声鸟叫。
她惊醒，发现天已蒙白。窗外有麻雀跳上屋檐，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她坐直身子，手还握着碎片。
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像是有人在试探着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