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老烟斗、詹金、玛拉,三位铁砧哨站的实际掌控者,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林枫、晓晓和凌雪身上。门外隐约传来的伤员的呻吟和远处围墙防御战的喧嚣,为这场对峙增添了沉重的背景音。
林枫强撑着虚弱的身体,靠在冰冷的金属床架上,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迎接着那几道或审视、或贪婪、或质疑的目光。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退缩或慌乱,都可能将他们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交易?”詹金那双如同毒蛇般的细长眼睛眯了起来,发出令人不舒服的轻笑,“小子,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拿什么跟我们交易?就凭你们惹来的这一身骚和外面那要命的鬼天气?”他的目光在晓晓手臂上微微发光的星纹上停留片刻,贪婪之色一闪而过。
玛拉抱着双臂,军靴在地板上敲击出不耐烦的节奏,声音冷硬:“废话少说!外面的寂灭潮汐是不是跟你们有关?齿轮镇被巡天司清洗,是不是也因为你们?说清楚!否则,哨站不欢迎带来灾祸的人!”她的气息凌厉,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
老烟斗则叼着没点燃的烟斗,一副置身事外却又掌控全局的模样,嘿嘿笑道:“都别急,听听人家怎么说嘛。毕竟,这位小哥能从司徒影手里逃出来,还能在寂灭吞噬者嘴下活命,总该有点真本事,对吧?”他话里有话,既点明了林枫的价值,也暗示了他知道的情报比看上去多。
面对逼问,林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体内翻腾的气血。他先看向玛拉,声音沙哑却清晰:“玛拉队长,外面的潮汐,是归墟之眼周期性异动的结果,与我们无关,但我们确实知道一些内情。巡天司清洗齿轮镇,原因复杂,但追捕我们是其中之一。”他坦然承认部分事实,避重就轻,将自已定位为“知情者”和“被追捕者”,而非“灾源”,同时点出巡天司这个共同潜在的威胁。
接着,他转向詹金,目光平静:“詹金先生,我们确实身无长物。但信息本身,就是财富。我们知道巡天司在找什么,也知道寂灭潮汐的一些规律和……可能存在的‘安全缝隙’。这些信息,或许能帮哨站规避更大的风险,甚至……找到一些被潮汐‘冲刷’出来的……古代遗珍。”他刻意加重了“古代遗珍”四个字,知道这对掌管黑市的詹金最有吸引力。
最后,他看向老烟斗,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尊重和合作意向:“老烟斗大哥,救命之恩,我们铭记于心。我们不需要无偿的庇护,只求一个公平交易的机会。我妹妹的星纹有净化辐射、加速愈合的奇效,凌雪精通战地急救和资源管理。而我……”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对能量结构和一些……古代星图,略有研究。或许,能对哨站的防御工事、或者……寻找出路,有所帮助。”
他没有夸大其词,而是基于现有条件,清晰地列出了己方的“筹码”:信息、特殊能力、潜在技术价值。同时将姿态放低,表明合作而非乞求的态度。
晓晓紧紧挨着哥哥,感受到那几道目光中的压力,小脸发白,但还是努力挺直腰板,手臂上的星纹微微亮起,散发出令人心安的纯净气息,无声地支持着哥哥的话。凌雪则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冰蓝色的眼眸扫过三人,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剑柄上,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冰寒气息,既是戒备,也是展示实力。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外面的嘈杂。詹金摸着下巴,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古代遗珍”信息的价值。玛拉眉头紧锁,似乎在判断林枫话语的真实性和潜在风险。老烟斗则吧嗒了一下空烟斗,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古代星图?”詹金率先打破沉默,声音带着怀疑,“小子,吹牛也得有个限度。这锈蚀荒原,除了废墟就是辐射,哪来的星图?”
林枫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一缕极其微弱、却凝练无比的混沌星力渗出,在空中缓缓勾勒出一个极其简易、却蕴含着某种古老韵味的星辰节点图案。这图案并非他父母星图的内容,而是他在星殒之地感悟星辰生灭时,无意中记下的某个碎片印记,虽然残缺,但其蕴含的古老意蕴做不得假。
图案出现的瞬间,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老烟斗眼神骤然一凝!玛拉和詹金也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们常年混迹废土,对能量波动和古老气息的感知远超常人,这图案虽然简单,却给他们一种直面浩瀚星海的渺小感!
“这是……”老烟斗的声音严肃了几分。
林枫散去图案,虚弱地咳嗽两声,道:“只是碎片,证明我所言非虚。更详细的,需要看到诚意和……合适的交易环境。”他适时地停下,吊足胃口。
玛拉盯着林枫,突然问道:“你说你妹妹能净化辐射,加速愈合?证明给我看。”她指向门外,“东墙刚运回来两个被辐射尸鬼抓伤的重伤员,医生都说没救了。要是能救活,我玛拉认你们这个朋友!”
这是一个直接的考验,也是机会。
林枫看向晓晓,投去鼓励的眼神。晓晓有些紧张,但还是坚定地点点头,看向凌雪。凌雪微微颔首:“我带她过去,需要安静环境。”
老烟斗挥挥手:“瘸腿李,带她们去隔离病房。玛拉,你也一起去看看。”他这是要让玛拉亲眼见证。
凌雪和晓晓跟着一个跛脚的老兵和玛拉离开了房间。房间里只剩下林枫、老烟斗和詹金。
詹金阴恻恻地笑道:“小子,现在没别人了。说说吧,巡天司到底在找什么?还有那寂灭潮汐的安全缝隙,你知道多少?”他试图施加压力,获取核心信息。
林枫闭上眼睛,仿佛在积蓄力气,实则是在快速思考。他知道,不能一次性透露太多,必须保持神秘感和价值。“詹金先生,巡天司的目标,牵扯甚大,知道太多对哨站未必是好事。至于安全缝隙……潮汐能量并非均匀分布,有其薄弱点和流动规律。我需要哨站周边的详细能量监测数据,才能做出更准确的判断。”他将问题抛回给对方,同时提出了需求,化被动为主动。
老烟斗突然开口,打断了詹金的追问:“小子,你体内的能量很乱,但……也很特别。光、暗、还有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死寂味儿,居然能凑在一块儿没炸掉,有点门道。”他目光如炬,似乎能看到林枫丹田内那脆弱的平衡,“你想在哨站站稳脚跟,光靠嘴皮子和一点小把戏可不够。外面那鬼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撞进来,哨站的防御撑不了太久。你得拿出点实实在在的东西。”
林枫心中凛然,老烟斗果然不简单,一眼就看出了他力量的异常。他沉默片刻,缓缓道:“给我一点时间恢复。如果……如果我能帮哨站强化外围的能量干扰装置,或者找到暂时屏蔽寂灭能量侵蚀的方法,算不算实实在在?”
老烟斗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成交!给你两天时间恢复。詹金,把东区仓库那个废弃的旧能量核心和相关的破烂玩意儿给他搬过来。玛拉那边要是验证了你妹妹的本事,你们暂时可以留下。但是……”他语气一转,变得森然,“别耍花样,也别想藏着掖着。在铁砧哨站,有用的才是爷,没用的……连尸体都留不下!”
说完,他拍了拍詹金的肩膀,两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林枫长长舒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的博弈,看似平静,实则凶险万分,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缘。
不久,凌雪和晓晓回来了。晓晓小脸带着疲惫,但眼神明亮,手臂星纹光芒柔和。玛拉跟在后面,脸上的冰霜融化了不少,看着晓晓的眼神甚至带上了一丝惊叹。
“那两个伤员……稳定下来了。”凌雪言简意赅,但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晓晓的净化星辉效果惊人,配合凌雪的医术,硬是将两个濒死的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玛拉走到林枫床前,深深看了他一眼:“你妹妹,很好。我玛拉说话算话。在东区,没人会为难你们。但老烟斗的话你也听到了,两天时间,拿出东西来。”她顿了顿,补充道,“需要什么材料,列个单子给我。”
危机暂时解除,他们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但也背上了更沉重的担子。
林枫点了点头,看向窗外那被暗红色能量笼罩的天空。铁砧哨站,这个混乱而残酷的法外之地,成了他们临时的避风港,也是新的试炼场。他必须尽快恢复力量,利用有限的资源,兑现承诺,并在这暗流汹涌的环境中,找到通往星海的蛛丝马迹。
星路漫漫,第一步,是在这片钢铁废墟中,活下去,并撬开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