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联合舰队的先头侦察舰,小心翼翼地滑出跃迁空间,抵达预定“最终防线”星域时,所有舰桥人员,包括通过数据链观看实时影像的后方指挥官们,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慑得失去了言语。
这里,已非人类认知中的宇宙。
空间本身仿佛在痛苦地呻吟、扭曲。原本应漆黑静谧的真空,被一种病态的、不断脉动的暗红色光芒所充斥,这光芒并非源自恒星,而是来源于那个占据了整个视野中心的、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mA-08,“提丰·灾涡”。
它不再仅仅是侦察影像中那个模糊的恐怖阴影。它的“本体”更像是一颗活着的、畸形的星球,表面覆盖着不断蠕动、融合又分离的暗红色金属“血肉”,无数粗壮如山脉的触手从其主体中延伸出来,懒洋洋地舞动着,每一次挥动都似乎在重新定义着周围的物理规则。
而它所带来的,是名副其实的炼狱。
曾经存在于这片星域的小行星带,如今已化为一片炽热的、缓慢旋转的熔岩之河。巨大的岩石被无法理解的力量熔化、拉扯,形成一条条横贯虚空的赤红色缎带,散发着足以瞬间气化战舰装甲的恐怖热量。那是“提丰”触手掠过后的余烬,是物质被强行分解、重塑后留下的残酷烙印。
更远处,一颗气态巨星的景象更是让人头皮发麻。它那原本绚丽的星环带,此刻被墨绿色的、散发着强烈腐蚀性能量的酸雾所笼罩,星环中的冰块和尘埃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而巨星本身,其磅礴的大气层上出现了数个巨大的、如同溃烂伤口般的漩涡,暗红色的能量如同血管般从“提丰”的主体延伸而出,深深刺入这些漩涡,贪婪地抽取着星球核心的能量,导致整颗巨星的光度都在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明灭闪烁,仿佛一个垂死巨人的心跳。
空间中,漂浮着难以计数的残骸。那是hSA腐朽派舰队留下的最后痕迹。巨大的战舰被扭曲成无法辨认的抽象金属雕塑,有的被熔化成半凝固的球体,有的则像是被无形巨力撕成了碎片,边缘还残留着被酸液腐蚀或能量烧灼的可怕痕迹。没有爆炸的火光,没有逃逸的生还者信号,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金属坟墓,无声地诉说着他们释放恶魔后所遭受的、迅捷而彻底的毁灭。
侦察舰的传感器发出凄厉的警报,屏幕上疯狂跳动着数据:
环境辐射水平:致死量的 847 倍。
空间引力常数:紊乱,波动幅度 +\/- 300%。
环境温度:零下 200 至 正 8000 摄氏度(取决于与“提丰”触手的距离)。
检测到高浓度未知粒子流,具有强穿透性及精神干扰特性。
“这……这就是……mA的力量吗?”星尘号的舰桥上,一位年轻的通讯官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仿佛那屏幕中的炼狱景象能灼伤他的眼睛。
就连久经沙场的hLF老兵们,也感到喉咙发紧,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他们经历过最残酷的舰队战,见识过堡垒行星的爆炸,但眼前这种将整个星域都改造成适合自身存在的、活生生的地狱景象,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战争”的理解。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是……天罚。
“检测到微弱求救信号!”传感器官突然喊道,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来源……源自hSA‘不屈者号’战列舰残骸!信号极其微弱,断断续续!”
主屏幕上迅速锁定了一艘漂浮在熔岩之河边缘的、几乎被拦腰斩断的巨大战列舰残骸。它的舰体上还能模糊辨认出瓦蒙家族的徽记。
通讯频道被接通,里面传来的是一个虚弱、沙哑、充满极致恐惧与绝望的声音,背景是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和能量泄漏的噼啪声。
“……谁来……救救我们……它……它过来了……不……不要靠近那些触手……它们……它们会……”
声音突然变成了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伴随着某种粘稠的、仿佛血肉被强行剥离又混合着金属摩擦的可怕声响。
“……吞噬……它在吞噬我们……意识……啊啊啊啊——!”
信号在一阵高频的静电噪音后,彻底断绝。
简报室内,落针可闻。
那最后的惨嚎,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穿了每一个人的心理防线。它直观地揭示了,失败者在这片炼狱中所承受的,不仅仅是肉体的毁灭,还有更可怕的、意识层面的折磨与吞噬。
罗奇静静地站在全息台前,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片炼狱星域,注视着那艘刚刚彻底沉寂的hSA残骸。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恐惧攫住,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反而燃烧起更加冰冷的火焰。
他通过意识连接,对格纳库中的幽影低语:“看到了吗?这就是我们即将踏入的战场。”
幽影的意识回应,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本质的冰冷:“看到了。能量逸散率百分之十七点四,空间结构稳定性低于阈值。目标‘提丰’处于高效‘净化’模式。逻辑核心运转负荷……百分之八十二。它并非无敌,罗奇。”
罗奇微微颔首。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舰桥上那些依旧被震撼和恐惧笼罩的面孔,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舰队:
“这就是‘提丰’。”
“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
“收起你们的恐惧,记住眼前的景象,记住那最后的惨叫。”
“然后,随我——”
他的声音陡然提升,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开了弥漫的绝望:
“——踏入这炼狱!为了不让更多的星域,变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