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思回到教室时,午休结束的铃声刚刚响起。她将那本沉重的古书和照片塞进书包最深处,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与几个迎面走来的同学打了招呼,仿佛只是去图书馆借了一本普通的参考书。
没有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她坐回自己的座位,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历史老师正站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地讲述着遥远国度的战争与和平。周围的同学,有的在认真听讲,有的在偷偷传着纸条,一切都是最寻常不过的校园午后。
可靡思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隔绝感。
“……所以,历史的偶然性与必然性,往往就在于某个关键人物的选择……”
老师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变得模糊而失真。靡思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年轻而鲜活的脸庞,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黑白照片里,那些镇民狂热而扭曲的面容。
“靡思,这道题你来回答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她迅速站起身,目光与老师交汇。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老师那张和蔼的脸,和照片上某个站在人群中的中年男人轮廓重叠在了一起。
“我认为,是时代的洪流推动了个人的选择。”
她的回答流利而标准,赢得了老师赞许的点头。
“很好,请坐。”
她坐下来,指尖却在课桌下微微收紧。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对自己说:“……奇怪。”
这不仅仅是奇怪。这是个巨大的、正在崩塌的谎言,而她就站在这片废墟之上。她必须装作若无其事,直到找到离开这里的路,或者……找到这一切的真相。她将书和照片藏进书包,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宣告——她决定暗中调查。
放学的铃声是一种解脱。靡思婉拒了同学一同回家的邀请,独自一人,脚步匆匆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落锁。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夕阳的余晖将房间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
她将书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床上,那本无名古书和黑白照片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最上面。她坐在床边,拿起那张已经开始泛黄的照片,再一次仔细端详。
照片的质感粗糙,边角已经磨损。上面的人脸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但那种诡异的氛围却穿透了时光,直抵人心。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孩身上。
女孩的眼神很空洞,不像是在看什么东西,更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任由命运摆布。
她是谁?为什么会和我长得一样?
这后面……是他吗?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女孩身后那个高大模糊的身影。就在这时,右手腕上那道浅红色的印痕,竟传来一阵微弱的、仿佛电流窜过的温热感。
她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
这绝不是幻觉。她与那个存在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超越时空的、无法言喻的联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到调查上。照片的背景是一个石制的祭坛,上面刻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样式古朴。这种风格的建筑,在现代化的寂静岭小镇里,应该非常显眼。
她从书架上翻出了一张寂静岭的旅游地图,摊开在床上,开始逐一比对。商业区、住宅区、托卢卡湖……地图上标注的都是些正常的地点。她找不到任何与“祭坛”或“古老仪式”相关的地方。
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吗?
她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目光在地图上漫无目的地扫视着。突然,她的视线被地图边缘一个用铅笔画的小小标记吸引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教堂图标,旁边标注着一行几乎被忽略的小字:“南谷地区,已废弃。”
第二天一早,靡思的心情依旧沉重。她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那张照片和地图上的标记。去那个废弃的教堂看看吗?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挥之不去。
课间休息时,她装作不经意地走到几个正在聊天的女同学身边。她们正热烈地讨论着周末去哪里玩。
“镇中心的电影院太无聊了,上个月的片子还在放。”
“不如我们去南谷那边探险怎么样?我听说那边有个废弃的老教堂,超有感觉的!”一个短发女孩兴奋地提议。
靡思的心猛地一跳。
“教堂?算了吧,我妈说那边不干净。”另一个女孩撇了撇嘴,“我奶奶说,很久以前,镇上有些奇怪的家伙会在那里搞一些……嗯,很奇怪的仪式。”
“对对对!我还听说教堂的奠基石上刻着一个很诡异的符号,就是我们镇徽上那个倒三角形的变体!”
短发女孩越说越兴奋,甚至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个符号的形状。
那个形状,和无名古书封面上的烫金符号,以及祭坛上雕刻的图案,几乎完全吻合。
就是那里。
“你们要去吗?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靡思微笑着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一场周末郊游。
“靡思你也想去?太好啦!”短发女孩立刻发出了邀请,“那就这么定了,我们周六一起去!就当是试胆大会了!”
“好啊。”
她答应下来,脸上依旧是那副招人喜欢的、带着浅浅酒窝的笑容。但没有人看到,在她垂下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光。
那个地方,她必须去。无论那里等待着她的,是真相,还是比梦魇更深邃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