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那句石破天惊的“只喜欢我的茯苓”,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炸得白茯苓脑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响。唇上那短暂却清晰的微凉触感,仿佛还残留着雪松的冷冽和他破釜沉舟般的决心,烫得她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带着脖子根都红透了。
她猛地从沈清辞怀中挣脱出来,踉跄着后退两步,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就是不敢看面前那个仿佛用尽毕生勇气、此刻正目光灼灼望着她的男人,更不敢看旁边那个脸色黑如锅底、血瞳都快喷出火来的路无涯,还有那个捂着嘴、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激动得浑身发抖的苏见夏。
太……太突然了!
太……太超过了!
这冰块脸是不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还是刚才路无涯那声怒吼把他刺激疯了?!
白茯苓只觉得气血上涌,心跳快得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急需做点什么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尴尬到极点的气氛。
“那……那个啥!”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开口,声音都有些变调,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指向正咬牙切齿、周身魔气都有点不稳的路无涯,对着苏见夏结结巴巴地说:“见夏!你……你看!魔王他……他急了!是不是……那个啥……”
她“是不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脑子一团乱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最后,她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猛地一跺脚(赤足踩在冰凉的地面上让她哆嗦了一下),大声宣布,仿佛在给自己壮胆:“我……我饿了!我去做饭!”
说完,她像只受惊的兔子,也顾不上什么仪态风度,转身拔腿就跑,只想立刻逃离这个让她心慌意乱的是非之地。
然而,她显然是慌不择路,脑子被那突如其来的吻和告白搅成了一锅粥。明明放着锅灶和食材的篝火在营地的另一侧,她却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也就是刚才沈清辞摘花的崖壁那边,埋头猛冲!
一直缩在角落、努力降低存在感却目睹了全程、此刻正目瞪口呆看着这戏剧性一幕的沈星河,眼看着自家小师妹像个小炮仗似的朝着错误方向冲去,嘴比脑子快,下意识地、弱弱地提醒了一句:
“那个……小师妹……锅……在……在这边……” 他还伸手指了指正确的方向。
白茯苓正闷头跑着,听到沈星河的声音,脚步猛地一顿,身体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愕然抬头,看了看前方越来越近的、开满冰魄兰的崖壁,又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头,看向沈星河手指的方向——那口熟悉的、黑黝黝的大铁锅,正安静地架在另一侧的篝火余烬上。
“……”
营地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连鸟叫声都识趣地停了。
白茯苓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绯红涨成了熟透的虾子色。她甚至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各样的目光——震惊的、了然的、促狭的、看好戏的……
丢人丢大发了!
她恨不得立刻挖个地缝钻进去!
但话已出口,人已跑出,再扭扭捏捏只会更尴尬。白茯苓把心一横,强行压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羞愤尖叫,故作镇定地(如果忽略她同手同脚的僵硬步伐和通红的脸颊)转过身,目不斜视,仿佛刚才那个跑错方向的根本不是她,迈着一种近乎悲壮的步伐,朝着那口大铁锅,一步一步,坚定地走了过去。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狼狈和“强装无事”的心虚。
沈星河缩了缩脖子,赶紧往锅里添水,假装自己是个没有感情的烧火机器。
苏见夏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肩膀疯狂耸动,憋笑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还得努力不让声音漏出来,生怕刺激到此刻明显处于“易燃易爆”状态的小师妹。
路无涯看着白茯苓那副慌不择路、又强撑镇定的样子,再想到沈清辞那个该死的吻和宣言,胸中那股邪火烧得更旺了,他狠狠瞪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仿佛还没从自己大胆举动中完全回神的沈清辞,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陆时衍……陆时衍已经彻底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手中凌霄剑的剑穗纹路,仿佛那是世间最有趣的学问。只是那微微抽搐的嘴角,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绝非表面那么平静。
沈清辞看着白茯苓走到锅边,僵硬地拿起沈星河递过来的食材,动作笨拙地开始处理,那绯红的耳尖和微微颤抖的手指,让他冰蓝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懊恼(是不是太急了?吓到她了?),但更多的,是一种豁出去后的、奇异的放松与坚定。
他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缕在晨光与渐渐升起的炊烟中,显得格外生动又别扭的身影。
营地中,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难言的氛围,随着那渐渐飘起的、带着食物香气的炊烟,慢慢弥漫开来。
而白茯苓,则对着手里的菜叶子,恶狠狠地、无声地,用口型骂了一句:
沈、清、辞!你、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