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窟内的寒意,似乎都被那相握的双手间传递的温暖驱散了几分。婉清初醒,身体极度虚弱,连坐起都难以做到,但她的手却紧紧握着云逸的手,仿佛一松开,这失而复得的重逢便会化为泡影。
泪水无声地流淌,洗刷着经年的冰霜与分离的苦楚。她贪婪地看着云逸的脸庞,这张已然褪去稚嫩、带着风霜与坚毅的陌生面容,却与她血脉深处最深刻的牵挂完美重合。
“逸儿……是我的逸儿……”她反复低喃,声音哽咽,带着无尽的心疼与难以置信。她记忆的终点,还是那个尚在襁褓中、需要人呵护的婴儿。
云逸跪在冰台边,任由母亲冰凉颤抖的指尖抚过自己的眉骨、脸颊,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只是红着眼眶,一遍遍应着:“母亲,是我,逸儿在这里。”
苏婆婆和青黛静静站在一旁,没有打扰这跨越了漫长时光的重逢。直到婉清的情绪因激动而气息更加紊乱虚弱时,苏婆婆才上前一步,柔声道:“主母,您沉疴初愈,元气大伤,切莫过于耗费心神。”
婉清这才注意到旁边的苏婆婆,她眼中露出一丝困惑,显然对苏婆婆的出现感到意外,但仍微微颔首致意。当她的目光转向青黛时,更是带着全然陌生的探询。
云逸立刻轻声介绍道:“母亲,这位是苏婆婆,多年来一直暗中守护,助我良多。这位是青黛姑娘,精通药石,若无她鼎力相助,孩儿绝难取得地心火莲,更无法安然引导其力化解封印。”
婉清看向青黛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感激,声音微弱却真诚:“青黛姑娘,大恩……难以为报……”
青黛连忙敛衽一礼:“伯母言重了,这是青黛分内之事。”
在苏婆婆和青黛的协助下,众人小心地将虚弱无力的婉清移出了寒渊冰窟。冰窟外,老族长、大长老、艾雅以及墨老、林天南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见到被搀扶出来的婉清,老族长抚须感叹,眼中带着欣慰:“婉清仙子,一别多年,终得重逢,实乃天意!”
婉清勉力向老族长和大长老致意,声音虽弱,却清晰:“冰裔族守护之恩,婉清……永世不忘。” 她的话语中蕴含着极深的情感,显然这恩情远非寻常。
大长老肃然回礼:“仙子当年于我等有再造之恩,冰裔族只是略尽本分。”
众人将婉清安置在冰裔族准备的一间温暖静室中。青黛立刻为她诊脉,调配温补元气的药液。苏婆婆也从旁协助,以自身温和的生命精气助她梳理近乎枯竭的经脉。
趁着婉清服药后闭目调息的间隙,云逸、墨老、林天南等人才有机会向老族长和大长老详细讲述了前往熔火地渊、获取地心火莲的艰辛过程。
待众人讲述完毕,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婉清缓缓睁开双眼,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面容,最终定格在云逸脸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有欣慰,有心疼,更有深沉的痛楚。
“逸儿……”她轻声呼唤,仿佛要确认这一切并非梦境,“你长大了……比母亲想象中,还要出色……”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停顿了片刻,仿佛在积蓄力量,也像是在整理纷乱的思绪。
“告诉我……”她看着云逸,眼中带着急切的探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你……是如何长大的?是谁……将你抚养成人?你父亲他……” 她的问题戛然而止,似乎不敢问出那个最担忧的结局。
云逸握住母亲的手,沉声道:“母亲,是石伯。自孩儿有记忆起,便生活在卧龙山的石屋,由石伯抚养教导。” 他顿了顿,眼中也浮现出困惑,“石伯曾说,当年是父亲……和一位女子,将尚在襁褓中的我送至他处。那位女子……并非母亲您。”
婉清闻言,身体微微一颤,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那神情中,有果然如此的悲凉,也有某种尘埃落定的释然。
“果然……是她……”她喃喃自语,声音低不可闻。
片刻后,她再次睁开眼,目光变得坚定而深邃,看向云逸,也看向屋内所有关注着玉虚山往事的人。
“玉虚山当年……遭遇了背叛。”她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决绝,“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我力战重伤,濒死之际,是你父亲……和‘她’,设法将我送至这极北之地,恳求冰裔族动用玄冰封印,锁住我最后一缕生机……”
她的话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背叛?阴谋?那位神秘女子?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那个导致玉虚沉沦、云澜失踪、骨肉分离的源头。
尘封的往事,伴随着当事人的苏醒,终于要露出它狰狞的一角。
(第一百九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