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阵后,督战兵手持雪亮钢刀排开督战线,砍杀任何胆敢后退的清兵。
血光迸现,一颗颗头颅滚落,清军用最高效的方式扼杀了溃退的苗头。
前有强敌、后有督战,在此绝境下,本心生退意的清军步兵发出了绝望疯狂的咆哮,被迫再度鼓起勇气,向着明军枪阵发起决死冲击。
后队的清兵迅速涌去,填补了刚才被无敌雷炸开后的短暂空白,人潮再次涌想明军的防线。
散兵散队中。
徐世林喘着粗气,额头上汗水混合着硝烟和血渍,流进眼睛里感觉到一阵刺痛。
他刚刚在军官的指令下,带领自己旗队完成了第五轮投掷。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皮质挎包,里面只剩下最后两枚灰雷了。
徐世林环顾周遭战场。
视线所及,凯旋军前排铁甲交错处,清兵的尸体已经层层叠叠,几乎填满了阵前五十步内的每一寸土地。
鲜血浸透了泥土,一片猩红。
然而清军却顽强得可怕,就在他投掷的间隙,后方又如潮水般涌上来新的敌人,迅速填补了爆炸造成的空白!
耳边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身旁刚举起火铳的一个散兵,被不知从哪个人影后射来的冷箭正中面门,仅仅发出半声惨叫便直挺挺地轰然倒下。
徐世林心头一紧,不仅仅是他们散兵司,前排的长枪手队列和火铳手射击阵线也同样遭受着敌人精准打击。
他亲眼看到前方主力营阵线一名旗手,对方铁甲上已经插了四五支箭羽,却仍然垂首死死抱住旗帜,直到又一箭斜着射来,穿透了他的脖子才轰然倒下。
许多士官也成为了重点目标,但他们依旧只能钉在阵线上。
就在这血腥拉锯的时刻,凯旋军中军帅旗旗语迅速变化,传达了最新命令。
后方炮兵阵地上,原本轰击清军楯车阵线和汉军旗火铳手的火炮,在军官的呼喊和旗语指挥下,开始进行射界调整。
炮手们奋力转动炮架轴承,炮口缓缓放低,瞄准了前方清军重步兵主力集群。
经过刚才一段时间的火力压制,此时清军的楯车阵线已被超百门大炮轰杀得七零八落,仅剩下二十多辆残破的车体摇摇欲坠,作为掩体的功能已基本丧失。
其后的汉军旗火铳手反击也变得零星而散乱,再也无法形成有效的火力支援,更无法与凯旋军火铳手对射。
清军所有的佛郎机炮更是在持续炮火反制下几乎哑火,仅存数门仍在象征性反击。
整个战场上,只剩下凯旋军的火炮。
“各炮组!霰弹装填!”
“目标正前方敌密集步兵!放!”
随着炮兵炮长此起彼伏的怒吼和小旗挥下!
“轰隆隆隆!!!”
一百多门完成了装填和瞄准的火炮,短暂停顿后发出毁灭咆哮!
喷射出的无数颗细小的铅弹组成覆盖面极广的金属风暴!
一百多团呈扇形扩散的霰弹幕,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嘶鸣,狠狠地扫入了清军进攻队列最密集的区域!
单层铁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上,根本无法抵挡密集霰弹的穿透。
鲜血如同喷泉般从无数个细小的创口中飙射而出,直至形成群面,将整个进攻锋面染成了凄厉的红色!
霰弹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惨叫连天,清军原本汹涌的进攻浪潮前沿瞬间被清空了一大片。
“对!轰死鞑子!”
徐世林看着这壮观而惨烈的一幕,心中默念,手上装填鲁密铳的动作不停,他刚才已狙杀了一个亮甲兵。
战场两翼。
冬日寒风卷着硝烟与血腥气,刮过豪格铁青脸庞。
豪格与蒙古镶蓝旗固山额真色冷分据中央战场左右。
豪格带着约八千骑的两红旗、两蓝旗的骑兵集群,而色冷则带着蒙古镶蓝旗为核心,辅以喀喇沁、土默特等归附部落的骑兵,其中蒙古镶蓝旗约六千,其余附属约三千人,差不多九千人。
他们两支骑兵集群如同蛰伏猛兽,静静地悬停在明军两侧三百步外的距离上。
这个距离,刚好避开了明军火铳霰弹有效的杀伤范围,却又足以给明军阵线施加巨大的心理压力。
豪格看着前方那片由双方阵线对杀形成的血肉磨盘,心都在滴血。
作为皇太极的儿子,豪格心中一直都以皇太子自居,现在入目所及死去的可都是他大清的根基,也都是能以一当十的八旗勇士!
以往不知多少次作战,他们不管面对多少倍明军,也只需楯车抵近,发几阵箭雨火铳,再一个冲锋,明军无不望风溃逃。
可今日,面对这区区四千明军长枪阵,横行无忌的大清勇士竟然撞得头破血流,死伤惨重,却依旧迟迟无法突破对方阵型。
明军的炮铳仿佛永远不会停歇,每一次轰鸣和火铳齐射,都伴随着八旗勇士成片倒下,这更像是一场屠杀。
那场景,何其熟悉。
只不过,以往是他们这样屠杀明军,今天却调换了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憋屈和愤怒在他胸中燃烧,但同时,在深处还隐隐带着一丝后怕。
幸好,在济南城下,他们未与这支明军主力直接对阵!
当时杜度新掌兵权,而这支明军还未分兵抄前,兵力更盛,若是那时碰上,结局恐怕比今日还要惨烈!
他忍不住扭头望向中路济尔哈朗的镶蓝旗大旗,只见那旗帜附近能够调动的生力军似乎只剩下寥寥数十亲卫戈什哈了。
豪格有些焦躁,终于,在他低头深呼吸之时,听到杜度大纛方向传来浑厚低沉的海螺号长声!
紧接着,济尔哈朗前敌指挥旗也响起了回应海螺号。
豪格精神猛地一振,他再度仰头深吸了一大口清冷空气,强行压下所有脑子里所有杂念。
他目光扫过对面战场另一头色冷的方向,他瞧见蒙古镶蓝旗的旗帜也开始摇动呼应。
豪格嘴角浮现狠厉:“吹号!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