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名册没有发现,民间匠头被灭口,唯一的线索断了。
叶淮西听完沈砚的话,眉头拧成了疙瘩。
“正因为工部名册天衣无缝,匠头又被及时灭口,才恰恰说明这里面有问题……”
沈砚看了他一眼,缓缓躺下,“眼下别无他法,只能等我先养好伤,宁头儿那边不知道怎么样了……”
叶淮西忧心忡忡地起身,“那你先歇着。”
“叶淮西。”
沈砚叫住她,眼神巴巴的,“明日的药……你……”
“明日的药自己喝,实在不行,赵晋在外面。”
沈砚:……
问到了想问的就不管了?这人行事目的性这么强的吗?
第二日天刚亮,祁韶便敲开了叶宅的门。
叶淮西和莫黎正在院中,准备中秋所需的各色物料。
他无心寒暄,匆匆跟她们打了声招呼便进了沈砚的屋子。
莫黎一边忙着手中活计,一边嘟囔,“沈大人伤了,这几日祁大人有的忙了。”
不多会儿,就见祁韶匆匆又出来了。
他还没走到院中,大门又开,迎面走来了孟公子。
莫黎:“看来沈大人魅力不小啊,都来了。”
孟观嬉皮笑脸地朝莫黎扬了扬手,见对方并无回应,这才在祁韶跟前停下,头朝沈砚屋子那边指了指,“他在里面?”
祁韶点了点头。
“嘿!……”孟观撸起袖子,“有家不回了还,像什么话……”
“他受伤了。”
孟观大惊:“什么?谁受伤了?沈砚?”
说着,拨开祁韶,冲进了沈砚屋里。门刚关上,便传来一声鬼哭狼嚎。
“沈砚,我的兄弟,你怎么了?……”
屋内。
孟观一看到床上脸色苍白的沈砚,血气就抑制不住地往上涌,嚎着就冲过去抱住了他。
“啊!”床上的人惨叫一声,“疼,疼,疼……”
孟观一惊,慌乱之下又是一阵乱摸,“哪儿,哪儿,哪儿疼?……”
沈砚咬牙切齿,“你,压住我伤口了。”
“啊!”孟观惊叫着弹开。
这才看到沈砚胸口有洇出的鲜红血迹,哆嗦复又上前。
“你……怎么受伤了?受伤了也不回去?”
看着沈砚要坐起来,他又赶忙去扶他,“舅母差人去北镇抚司,那边说你不在,这不她又找我……”
沈砚靠在床沿,脸色渐渐变得凝重,“孟慎之,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听清楚了,并且给我一字不落地记住。”
形式不对啊,孟观心里有点发虚。
“沈家那边,你就跟他们说我因公务繁忙,近几日都要歇在北镇抚司,叫他们不要担心,有赵晋跟祁韶在。”
孟观觉得自己恐怕难以担此重任,看看左右,“不是……这宅子里这么多双眼睛呢,万一舅母知道我骗她,还不得收拾我。”
“放心,这宅子里的人我自会交代,不会对沈宅那边透漏半个字。”
孟观这才松了口气,刚松下来,又举得哪里不对。
“不是,沈砚,你这又是受伤,又是让我帮你瞒着的,到底在搞什么?”
沈砚的目光远远看出去,刚要开口,就听到孟观阴阳怪气的声音。
“莫非……”孟观勾起嘴角,目光也顺着他看向门外。
“该不会是……故意挨了这一下,演一出‘苦肉计’,好住进叶姑娘家里吧?”
“嗷!……”
叶淮西和莫黎正专注在手上的活儿,沈砚的房门猛地开了。
从里面蹿出来个人。
“……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还打人呢?”
孟观一手撑着后腰,一瘸一拐。
走到叶淮西和莫黎身边,忍不住发牢骚,“这人是不是有病!”
叶淮西和莫黎交换一个眼神,看向孟公子,点点头。
祁韶一回到北镇抚司就去找宁无风。
宁无风正伏案疾书,见祁韶进来,他笔下不停,只以目光示意,
祁韶会意,反手将门闩落下,自己则抱臂靠在门边,侧耳听着外间的动静。
宁无风搁下笔,扬声道:“你们先下去,一炷香之内,任何人不得靠近。”
门外传来心腹校尉低沉的应诺与远去的脚步声,祁韶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物件,轻轻放在书案上。
宁无风没有立刻去碰,沉声问:“沈砚怎么样,伤势如何?”
祁韶:“他已无大碍,只需静养几日……”
“都督那边怎么说?”
宁无风压低声音,“都督的意思,蛇已受惊,此刻不宜妄动。让我们务必拿到真凭实据。届时,他自会亲自去面圣。”
……
门外传来脚步声,沈砚迅速从坐的姿势变成躺。
躺下去了,又拿眼睛去瞟门外。
到了喝药时间,不知道来送药的是谁?
自从昨晚自己不知轻重地问了一句,叶淮西就再也没踏进过自己这间房。
脚步声越来越近……
一袭鹅黄色裙角出现在门边,沈砚一颗心顿时滑落了下去,翻个身,背朝门外,郁郁寡欢。
叶淮西向来喜欢黑灰青素衫,来人定又是春兰或者秋菊。
“啪嗒!”
碗搁在桌上的声音。
“把药喝了,不可偷懒。”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
叶淮西!
他连忙转过身来,就看到叶淮西一袭白鹅黄渐变色襦裙,头上插了支白玉钗子,表情严肃地坐在桌旁。
今天这身打扮……这是?
别说,还真挺好看。
一下子,他身上不疼了,人也不郁闷了,掀了被子下床,端起药碗喝了一口,眉头又拧成了疙瘩。
苦!
真苦!
叶淮西说的对,他连命都可以豁的出去,但是真怕这苦药。
“有那么苦吗?”
叶淮西面露嫌弃,这沈大人自从受了伤,仿佛人都变娇气了。
要不是春兰和秋菊说送过来的药少爷嫌苦不肯喝,等她们走后又偷偷倒掉,她才不会亲自跑一趟。
不就是喝个药,多大点儿事?
正想着,那人竟又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地喝起来。
最后,一个干净的空碗送到叶淮西面前。
叶淮西讶异了片刻,满意地勾起嘴角,端起空碗,正准备走。
“叶淮西!”
她转过身,就看到沈砚迟疑地起身,欲说还休地。
“你,这身……挺好看的……”
叶淮西:“……谢谢。”
低头去看自己的一身衣裳,“要出门,莫黎给挑的,还是上次春兰和秋菊带我去成衣铺子做的。”
沈砚觉得自己的嘴巴好像突然锈掉了,说个话磕磕碰碰半天。
“喜欢……多做几件……”
叶淮西抬起手臂,走了两步,“磕磕绊绊,不利索,不喜欢。”
沈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