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灰烬往她脸上抽，叶焚歌咬住后槽牙，把萧寒往背上又拽了拽。这人轻得不像活的，倒像从冰窟里刨出来的枯枝，可压在肩上却沉得她膝盖发颤。
她手腕上的血还没止，顺着掌心往下淌，滴在雪地里，烫出一个个小坑。火剑插在腰后，刃口朝下，随时能抽出来劈路。可现在连抬手都费劲。
“谁让你掉下来的……”她喘了口气，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老子刚把你捞回来，你就装死？”
话是骂的，脚步却没停。她记得东边有个山坳，刚才火光炸开时瞥见过一道凹陷的轮廓。现在风雪遮眼，只能靠脚底打滑的冰面判断坡度。每走一步，腿就像被钝刀割一下。
萧寒的头歪在她肩窝，呼吸断断续续，拂在她颈侧，温一阵冷一阵。她脖子绷得死紧，不敢动，怕一晃就把他甩下去。可那点热气偏往她耳根钻，搞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烦死了。”她低声嘟囔，舌尖顶了顶口腔内侧，血腥味立刻炸开。疼让她清醒一点。
前方地面果然塌下去一块，枯草堆得乱七八糟，勉强能看出个浅洞。她拖着步子蹭过去，先把火剑插进土里固定，再解下腰带把萧寒绑牢，手一软，整个人差点跪倒。
“行了……到了。”她喘着把他放平，自己靠着洞壁滑坐下去，手指抠进冻土里稳住身子。
洞不大，刚好容下两人。风雪被草堆挡了大半，耳边终于安静了些。她抬手抹了把脸，掌心黏糊糊的，全是血和雪水混在一起。
她低头看他。
脸色青白，嘴唇发紫，睫毛上结了层霜。那双总是冷着的眼睛闭着，眼下一片暗影。她忽然想起他挡毒液那回，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倒下，像块被抽了魂的冰雕。
“你倒是挺会省事。”她伸手想碰他额头，指尖刚碰到湿发就猛地缩回来，转而用袖子粗暴地擦了擦自己的手，“老子救你不是为了看你装死。”
可手指还是抖了一下。
她立刻骂自己：“发什么愣？他就是个麻烦容器。”
可脑子里却蹦出他手指回握的那一下——不是抽搐，是回应。就在她以为他快没气的时候，那根手指动了，轻轻勾住了她的。
“……谁要你回应。”她声音低下去，几乎听不见。
就在这时，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有人在她天灵盖上拍了巴掌。
“脸红什么？抱都抱了，还背，啧啧。”
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三分讥笑七分欠揍，正是梦里那个“自己”。
叶焚歌浑身一僵，心跳直接乱了拍子。
“闭嘴！”她在心里吼，“你管我抱谁？你又不是我妈！”
“哦？”那声音拖长调，“那你刚才心跳一百八，是打算给他做人工呼吸？”
“放屁！”
她猛地抬头，四下一看——没人。只有风雪拍打枯草的声音。可那股臊热却从耳根一路烧到脖颈，连指尖都发烫。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可视线一转，又落在萧寒脸上。
这家伙……怎么睡得这么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平时醒着都冷得像块冰，现在倒好，干脆冻僵了。
她伸手探他鼻息，指尖刚靠近，他忽然偏头，呼吸直接喷在她掌心。
那一瞬间，她像被雷劈中，整个人弹了一下，手“啪”地甩在自己脸上。
“我自己打的！不关他事！”她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啥，差点咬到舌头。
梦里那个“自己”笑得更欢了：“哎哟，还害羞呢？你上次烧人坟头的时候可不是这德行。”
“老子那是气的！”
“那你现在是心动的？”
“滚！”
她一掌拍地，想站起来走开，可脚底一滑，踩中一根结冰的草根，“咔”地断了。
身体瞬间失衡。
她第一反应不是自救，而是扑向萧寒——一手搂住他脖子，另一手撑地，硬生生扭身把他护在怀里。两人翻滚着从浅洞滑出去，枯草哗啦啦塌了一片，积雪簌簌落下，盖了他们一头一脸。
最后停住时，她趴在他身上，鼻尖几乎贴上他冰冷的唇。
近得能看清他睫毛上的霜粒，近得能数清他呼吸的次数。
她没动。
心跳像擂鼓，一下一下砸在胸腔里，震得耳朵嗡嗡响。风雪声、呼吸声、心跳声混成一片，世界突然安静得只剩这个姿势。
她想爬起来，可手臂发软。想骂人，可张不开嘴。想甩他一巴掌让他醒，可手指刚抬起，又落下。
“……麻烦。”她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轻得像叹息。
梦里那个“自己”又开口了，语气忽然正经了一瞬：“你救他，是因为他是萧寒。”
她没反驳。
“不是容器，不是棋子，不是什么命定之人。”那声音顿了顿，“是你选的。”
她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看见萧寒的睫毛动了一下。
不是幻觉。
他没醒，可那根一直垂着的手指，又轻轻勾了勾她的袖角。
她盯着那根手指，忽然觉得手腕上的伤不那么疼了。
风雪更大了，草堆彻底塌了半边，雪片直接砸在她背上。她没动，就那么趴着，把他护在身下。
“老子最讨厌麻烦。”她低声说，“可你要是敢死，我真烧了你投胎的路。”
话音落，远处山体传来一声闷响，像是地底裂开了一道缝。地面轻轻一震，她下意识收紧手臂，把他往怀里带了带。
就在这时，一滴液体从他袖口渗出，慢慢滑到她掌心。
她低头。
那血不是红的。
是金的。